第八十六幕 昼奔夜走(五)

虚谷子双手负在身后,补充道:“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们?”齐菲儿和小云一齐惊呼,“为什么?”

虚谷子摇摇头,回头看两人,安抚了道:“既来之则安之。”

齐菲儿拧眉:“我们要不要躲一躲?”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蠢,也不知那玩意跟了她们有多久,只怕是躲也来不及了,更何况既然能跟踪到她们,确实也如道长所说,躲也没用了。

“既来之则安之。”齐菲儿拍拍小云的手背,也安抚道。

小云拉着个苦瓜脸,垂头叹气:“我的命也苦,你的命也苦。我们可以组个组合,取名叫双黄连。”

齐菲儿忍不住噗嗤一笑,这会子还能开玩笑,看来也并不十分烦恼,齐菲儿点头如捣蒜:“双黄连,这名字不错。”

虚谷子道长不知她们打什么哑谜,又退回去接小云的“苦命说”,认真地对二人开解:“两位居士,这天命说,只对一半。命虽是天定,运数却是可以靠自己改的。这么说吧,好比天赋和努力的关系。每个人天赋各有高低,但努力一些总会收获得多一些。不存在因为天数已定就随波逐流的说法。”

小云半张着嘴,听得一脸崇拜:“道长你再多说一点。”

虚谷子沉吟片刻,说:“其实我已经说完了。”

小云哭笑不得:“道长,你真幽默。”

虚谷子低头谦虚道:“谢谢小云居士,你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人。”

这番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让方才的种种担忧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休息过后,三人又并肩上路。虚谷子道长也不像先前那般高冷,时常回头照顾着她们两个,又时而抬头看看天上的无人机,那个小黑点,像是白日里的月亮,他们走,它也走,却只是默默跟着,到了晚上,它成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小黑点。

晚上。

虚谷子道长在山坡后面找到一片平地。这片山坡,原是些梯田,种的是水稻,本该是收获的季节。

这会儿却是满目疮痍,像个癞痢头似的,斑驳着土块和扎在泥水里稻穗,水稻根系浅本就是不抗风的,像这样的飓风来一下子也会躺倒,更何况是七天。

有稻田的地方,应该就有村落,齐菲儿提议:“道长,我们等会儿能不能从山坡上走下去看看?”

虚谷子道长已从梯田里取了几簇稻穗,用斗篷兜在地上,借着月光,一颗颗地剥着谷衣,白乎乎的米粒从指尖一颗颗蹦出来,暗黄色的糠皮又从指缝里落下,熟练又静谧。

就算刚才齐菲儿的话打断了他做事,他也只是低头想了片刻,手上的动作却依旧,他说:“你的提议好像可以。”

好像?

道长极少用这样模棱两可的词语。

齐菲儿多少为自己的鲁莽有些后悔,不说下去了。她和小云搭好了简易炉灶,捡了些树枝,用打火石给炉子生上了火,小云从水壶里向锅子里倒上溪水,她们蹲在地上等水烧开。

今天捡的枯枝烧出的烟格外大,呛得两人连连咳嗽,只一会儿功夫,眼睛也被熏得睁不开了。

齐菲儿和小云各自退后一步,只得等火烧旺了烟散尽了,才能靠近。

虚谷子用道袖掩着鼻子,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稍稍拨动了火苗,稳住了火势,又将刚才剥好的稻米下到锅里,煮开了以后,搅动着勺子防止糊底。这样子煮了许久,他对她们说:“粥煮好了。”

齐菲儿和小云从背包里拿出些提香的香草叶子下到粥里,又磨了少许岩盐,小火咕嘟咕嘟将粥的香气溢到空气中。她们各自盛了一碗。

小云再度邀请道长:“道长,你也吃点吧?”

道长仰头看着黑色无人机上的小红点,传来一句“谢谢,不用”。

他的背影像一尊雕塑,任何时候都散发着一股子清冷的气质。

齐菲儿看着这背影,却觉得安静的背影异常生动,大概有时候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是说了、做了的。

大飓风让每一个人都变得深刻了。

齐菲儿和小云,面对着,做着同样的动作。一边吹凉碗沿的粥,一边默默吃着粥。在清凉的晚风里,粥舀在汤匙里,风一吹,就从滚烫变得温热了,送到嘴里是刚刚好的适口。用溪水煮的粥回味有些甘甜,和以往是不一样的。

她们的心里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美食纪录片,里面的一句话,最能形容当晚的滋味。

最好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口腹满足了,心情也治愈了。

当齐菲儿完全忘记刚才说的“下坡去看看”的话时,道长转过身对二人说:“我们下去看看吧。说不定还有人家。”

齐菲儿的表情霎时变得复杂,她方才确实是那样想的,但是是因为考虑不周,而且也许不安全吧。

她们一路行程都是避人耳目走的山路,下山的建议,真的好吗?

齐菲儿内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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