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已经开始出现了。
就在英杰汇如火如荼的时候，就在李道生吸引了太多人目光的时候，就在整个虎踞关经历了多少天的乱象，终于开始有了平稳趋势的时候。
“老大，那边已经开场了，搞得动静挺大，而且听说那个李道生好像很嚣张。”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一名矮壮的汉子低声呵斥道：“栓头，这次的事情不比以前，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的下场，你少给我裹乱！”
栓头看起来只有十五六的模样，修为却已经是明堂。不过听到矮汉的呵斥之后，他是一点都不敢犟嘴，缩了缩脖子小声道：“知道了老大。”
矮汉点了点头，继续坐在酒楼的窗口，看着已经有些空荡荡的街道，目光缓缓向上抬起，仿佛要看穿无限远的地方，可是却被铁幕遮挡住，只能看到三条狭窄的通道。
他的手指轻轻叩击着酒杯，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个时候，一片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四道身影从楼梯上出现，走到了这边。他们沉默着，到了矮汉和栓头的身边坐下来。
“老大！”一名圆脸麻子的曜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外面我们刚刚去看过，整个虎踞关都已经被围起来了。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只有从阵法的三条空隙里面出去。现在看来，从正北方离开是最安全的。”
“马哥，有多安全？”栓头小声问。
麻脸马哥一瞪眼：“废什么话！你觉得能有多安全？”
栓头撇了撇嘴，根本不在意。
矮汉老大最终放下酒杯，叹了一口气：“呆在虎踞关，迟早被这些鹰犬给翻出来。趁着现在没多少人知道我们的身份，能走当然要走。但是，承御帝国和风河帝国放开的这条口子，鬼知道是不是陷阱……我们从东南走！老马，你带兄弟去准备行装。”
“好！”老马应了一声，不过却疑惑：“老大，为什么要从东南方向走？”
矮汉冷笑一声：“承御帝国和天圣帝国现在根本就是表面兄弟，看起来和谐，实际上针锋相对。只有从这边离开，我们才有机可乘！北面虽然看起来松泛，但是谁知道是不是承御跟风河在故意引我们过去？”
老马顿时连连点头：“老大说得对！我这就去通知兄弟们。”
“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在东南城门附近的马车行碰面，那里的老板是我一个过命的兄弟，绝对可以信得过，或者可以让他帮我们找个理由偷偷离开！”
将马车行的位置记在心里，老马便带着其他三个人离开了酒楼，直奔他们在城中的藏身之处。
栓头好奇：“老大，我们离开虎踞关以后去哪？”
“……”矮汉闻言也有些沉默，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只要那件东西还在我们手里，天下之大，都没有我们的立锥之地！只有逃出虎踞关，我们或许可以考虑将这件东西交给承御……”
“为什么要交给承御？交给我不好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略显娇柔的嗓音就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矮汉和栓头大惊失色，两个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来差点把桌子撞翻，便看到就在他们背后的另一张桌子上，近在咫尺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多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谁？！”
矮汉的手中顿时出现了一柄刀，好在这层楼里再也没有了其他人，否则怕又是一副乱象。
就在两个人的逼视之下，女人缓缓转过头，露出了那张魅惑众生，同时带着圣洁与风尘，令人心中迷醉的绝美脸庞。
矮汉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不由得恍惚了一下，手中刀柄都下意识地松了几分。但是马上，他顿时毛骨悚然，重新握紧手中刀，质问道：“阁下，偷听别人家说话，可太不礼貌了！”
“偷拿别人东西的人，和我谈礼貌？”女人抬手指了指自己，不由得“咯咯咯”笑起来。
矮汉却面色不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告辞了！”
说着，他缓缓向后退去。
然而女人却又再次开口：“何沛，天圣帝国尚州千年世家何家的支脉弟子，现年一百九十九岁。九十岁入通明，从此境界止步不前。后因何家内乱，所在支脉无故被牵连。为了拯救家族，你强行突破造化未果，境界跌落到曜尘境界，家族也被覆灭，只有你当时被认为是走火入魔，因此躲过一劫。”
“你到底是谁？！”何沛心头震惊不已！
这个人，竟然掌握着自己的身份和过去的信息，明明自从那件事情之后……
“你是不是以为，自从你覆灭了何家之后，就再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了？”女人一句话点出了他的心思，娇笑着说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秘密，只要你曾经在这世上存在过，留下过痕迹，就总有人刻骨铭心过。就算没有人，这个世界也不会忘记任何一段时间……”
说着，她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有些空荡荡的脖颈和肩头，脸上带着一片的微红，旖旎就从她的身上荡漾开来。
年轻气盛的栓头不由得狂吞口水，眼睛落在女人的身上拿不下来了。
感慨过之后，女人才轻轻吐了一口气，鼻孔中带出一声妩媚的轻哼。
“何沛，我知道你手里那件东西是什么。从尚州到虎踞关，一直等到今天，你觉得……我会什么都没准备就来找你吗？”女人说道：“五十年前，你带着一群在外面认识的兄弟，单靠着三四个曜尘，几个明堂，便屠杀了千年世家何家满门，从此落草为寇，一直流窜在尚州和无尽深渊一带。一个月前，你们在尚州与风河的边境线上跟上了一队乔装打扮着，押送重宝的修行人，打算干一票……”
“够了！”何沛阴沉着脸，心头一阵阵地发冷：“我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那件东西不在我们手上。”
“我知道。”女人理所当然道：“如果是我，也不会随时把那件东西随时带在身上。我要你们带我去找它，我要用它。”
“我凭什么听你的？”
女人看着他：“第一，我的实力比你们强，且并不吝惜于杀人。第二，我只要用三天，三天过去便还给你，不过你好像也没有资格选择相不相信。第三……”
说着，她便好笑起来：“你不会真的以为，你那一套山贼的办法就能逃出虎踞关吧？我帮你们活着离开虎踞关，你们带我去找那件东西，平等交易如何？”
何沛听着她的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整个人陷入了思索当中。
“老大……”栓头小声问道：“怎么办？”
思来想去，权衡利弊，何沛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外面包围了整个虎踞关的铁幕，咬紧了牙。
女人说得没错，他确实没有选择的余地。如今他们已经走入了穷途末路，纵然这些天他依然佯装镇定，仿佛胸有成竹。但是他知道，想要逃出虎踞关，他根本没有半分的把握。
这不是他以前打交道的那些朝廷小官，不是什么世家大族，更不是什么抢占山头的其他贼寇。
这是三大帝国的边军！
能够震慑整个边境无数王国、皇朝，镇压数州的精锐之师！
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会有什么样的手段对付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掌控了自己的身份。
至少现在这个女人，就已经知道了他是谁，知道了他做过什么。那么边军呢？是不是也一样？
看向了对面那张风格复杂的脸，何沛心中明白，现在他只有一个选择。
“你到底是谁？！”
女人轻轻一笑，柔声道：“我叫慕容萱！”
就在慕容萱和何沛一起离开酒楼的时候，李道生的心头似乎有所感应，皱了皱眉头看向了虎踞关的东南方。一直关注着他的人们也都看到了他的样子，狐疑地朝着东南方看过去，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等到他们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李道生早就已经恢复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
这要是别人的话，或许他们也就暗自疑惑，暂时放下不管了。
但是李道生……
现在他已经在所有人的心里种下了关系户的阶级仇恨，一丁点的火星便会引爆剧烈的情绪变化。一时间便有人气愤不已：“好小子，到现在还想耍我们？！”
“干他！”
最激烈的情绪，往往用最简洁的语言来表述。
“干他！！！”
李道生还楞了一下，看着台上瞬间飞下来的几个人都朝着自己这边来，简直无语。
我干什么了？
有人捷足先登，见到李道生顿时哈哈大笑，大喊一声：“李道生！今日好教你知道，天下人不是随便你可以蒙骗的！死来！”
名字都没报，直接提刀便砍。
李道生无奈叹了一口气，双手在丹田中回见抱了个印，整个人岿然不动。然而就在刀刃临身的瞬间，诡异的场面再次出现。
刀刃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从李道生的身边滑过，落在空处。
李道生见他近了身，抬手便是一掌，印在了他的胸前。
“噗！”
炽热的真元如同一道火线，击穿了此人的胸肺，一直到心脉周围才渐渐消散，全部潜伏在胸腔的深处。那人倒飞出去，血洒长空，整个人跌落擂台，被台下的工具人借助，送去就医了。
李道生摇了摇头，看向四周没来得及抢上台的其他几个人：“还有四个！”
“欺人太甚！”
在旁边看热闹的人见他如此嚣张，顿时“恍然大悟”——我道刚才那人怎么上台那么快？原来也特么是你的托！早就计划好了是吧？想吓到老子？姥姥！
一名黑脸壮汉轰然落地，怒吼一声，身上法术气息流转。肉眼可见的一道土黄色铠甲覆盖在他的周身之上，双手更宛如是两柄石锤，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恐怖的闷响。
“李道生！！”
“噗！”
还没等他近身，李道生便一步迈出，将他打下台去，抬头看向上空：“三个！”
“小子，你也太嚣张，吃我一刀！”
“噗……”
不出五息，五个通明境界的修行人纷纷重伤下场，李道生再次申请了一炷香的休息时间。
这下，就算是傻子也该看得出来了。
一个个的，哪儿有那么多的托儿啊？
李道生的手上若没有两把刷子，绝撑不到现在！
一时间，大多的人踌躇起来，再看李道生的时候，却已经没有来之前的不屑和挑衅。
李道生可不管他们想什么，五场斗过之后，他便已经盘膝坐下来，紧闭双眼。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只留下了一点的意识防守，神魂化为魂咒飞离身体，朝着东南方而去。
何沛带着慕容萱来到了城东南的马车行，车老板见到他过来，连忙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无追兵之后，将他们悄悄让进了院子里面。
“嗨！要我说你什么好……”车老板没埋怨：“你要动什么不好，动了天圣朝廷的东西？这不是找死吗！”
何沛也是一脸的晦气，在院子里坐下来，一抬头一瞪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我想？！”
李道生的神魂追着萱寒之体的气息瞬息而至，落在院子的上空俯瞰着四个人，刚巧就听到这里。
“……老子是故意的吗？老子也没办法！干了多少票外快，结果在家门口翻了船。谁特么知道他们是天圣朝廷的人？！天圣朝廷缺那几个人吗？就派了三个通明，送的居然是这么个要命的玩意儿！但凡有个造化，老子还巴不得绕道走！”
慕容萱笑了：“东方圣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以为天圣境内河清海晏，几个通明只是为了迷惑各方圣宗大宗而已。他怎么会想到，就在他治理清明的帝国里面，居然流窜着不少的盗匪？咯咯咯……”
何沛横了她一眼：“老子不是盗匪，老子是绿林！”
“行行行，大哥你说啥是啥！”车老板都急死了，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你现在就说怎么办吧！”
见何沛就要开口，他连忙拦住：“你可别用糊弄老马那套糊弄我！我可是门儿清，这个地方你想跑出去？没那么容易！你就打算这么大摇大摆装成什么都没干过？可见鬼去吧！”
“……”何沛无言以对。
车老板无奈：“你该不会是也没主意吧？”
说着，他也坐在了椅子上，叹气说道：“如果你没把握，我劝你还是留在虎踞关。”
“不行！现在英杰汇已经开始，城里的修行人都已经到广场上，守城军也都被调配到了那边。现在是离开虎踞关的最好时机，再继续等，等到猴年马月？等着被他们找出来抓走吗？”
何沛不干。
“要我说……”车老板纠结了片刻，终究劝说：“要我说你就自首……”
“自首……”
何沛心头一动，他又何尝没想过这一条路？可是自首之后呢？
自从三大边军压城的时候，何沛就明白过来了。他们偷走的那个东西，绝对是要命的玩意儿！若是没那么重要或许还不打紧，就怕是……
这个时候，慕容萱开口说道：“自首就不要想了，你们以为那是什么？三五两银子那么简单？那件东西，可是关系到整个大陆的平衡，正道和魔宗之间的决战关键。别说是偷了，就算是你多看一眼，知道了这件东西长什么模样，都是终生监禁的结果。自首？呵！”
她轻蔑一笑：“为今之计，你们只有逃出城去，再想办法把东西送回到其中一个帝国的手里，然后隐姓埋名，从此再不露头，否则就等死去吧！”
何沛和车老板闻言都是打了个哆嗦。
“那你说该怎么办？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城吗？你的办法呢！”何沛的心理防线终于被击破，慕容萱现在就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一定要抓住，抓得死死的，怎么都不能放手！
慕容萱也没有继续给他加压，直接说道：“老板说的不错，想要离开虎踞关，绝不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大摇大摆就能出去的。想要从这个瓮里跳出去，我们必须弄出一些动静来，让边军自己乱了阵脚，到时候才好浑水摸鱼。”
看着慕容萱闪烁的眼神，何沛莫名地觉得身上一愣，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弄出动静？”
慕容萱呵呵一笑，一转身，身形却猛然间发生了变化，整个人瞬间就化为了一名圣剑宗女弟子——正是李道生当日看到的那张脸！
何沛与车老板大惊失色，简直下巴都要吓掉了！
李道生的神魂盘膝坐在空中，看着下方的这一幕，倒是察觉出了一丝的端倪。慕容萱的变身，并没有借助什么秘法和器物，而是单纯的法术。
甚至这法术还显得有些粗陋。
毕加思索，他顿时就明白了过来。以前的时候，他以为萱寒之体对自身和真元的操控力只表现在修行和学习成品武技方面，可是没想到，这玩意儿还有自创法术的天赋。
用过几次千生骰子，慕容萱竟然就已经摸索出了千生骰子变身的法门，这等天赋……他也是自愧不如。
放她身上，可惜了。
而此时，慕容萱也十分满意何沛二人的反应，微微一笑。
“现在在这个城里，能够闹出大动静的，难道还有其他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