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路程，两人都没有说话，郑扬是不好意思，闹出这么大的乌龙，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也挂不住，杨如意却在心中暗自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把郑默当外人，什么事都麻烦他，和他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就这么信任他。
来到酒楼前，杨如意抬头看了一眼，正门两个大字：丰楼，这不是和明月常来的地方，好像还是什么京城三十六楼之一。
郑扬没有在大堂停留，也没去二楼，领着杨如意来到后院，一座座小楼顿时映入很帘，环境很是幽静。
“原来这里才是‘丰楼’的核心啊，”来到后院，杨如意才知道，感情前面的店铺是对外开放的，什么人都可以进，真正有身份的人，只会来这里吃饭，“环境还真不错。”
“你以为人家凭什么能列入京城三十六楼楼之一，”闹了个乌龙，郑扬是怎么看杨如意怎么不顺眼，“收起你脸上的诧异表情，不要像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似的。”
“我就是乡下来的野丫头啊，”杨如意毫不在意他的挖苦，“难道你今天才知道？”
“牙尖嘴利，”郑扬被杨如意的话堵得咽了口气，额头的青筋暴起，忍住了一巴掌拍死对方的冲动，“好歹也来京城这么久，一点长进也没有。”
“没听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着刚才的心惊胆颤，杨如意就觉得后背发凉，想想就觉得丢人，打不过你，还不能口头讨几句便宜，“有时间，你真该离开漕帮，到全国各地去走走，增长一点见识。”
“如果你把刚才那句话，对着别人多说几句，我就听你的，”郑扬好奇的看了她一眼，“你能活这么大，真是不容易。”
杨如意心中咯噔一声，暗道坏了，怎么把后世的口头禅说出来了，真要较真起来，就是大祸，何况还有王家在旁虎视眈眈呢，她咬牙切齿的看着对方，“你狠。”
郑扬不置可否的抬起头，来到一栋小楼前，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才推门而入，就见郑默端着茶杯，坐在桌旁，想着什么。
“他怎么啦？以前都不这样，”郑默看见从小的伙伴领人进来后，没再停留，头也不回的离开，有点奇怪，“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有另外的事。”杨如意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给他留点面子，要是恼羞成怒，杀人灭口，那就死得太冤了，“这个时候叫我过来，是不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只是有点委屈你。”郑默也不再关注郑扬的异常，郑重道，“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再次确认一下，你真的决定了，哪怕是有可能永远留在王府，也有可能一出来，就被人抓住，性命不保？”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杨如意心中权衡了一下，还是遵从内心的想法，“哪怕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我也不会怨天尤人。”
“嗯，那我知道了。”郑默不再啰嗦，“其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王府虽然被重重封锁，日常生活也受到严格管控，皇上的旨意只是削去王爵，免去所有官职，让秦王闭门读书，没提什么圈禁，那都是外人的说法。”
“既然是这样，那就有漏洞可钻，王府的人员众多，每天需要采买大量的生活物资，还有产生的各种垃圾也要运出来，我决定从这里下手。”
“你想让我扮成运送物资的人，进入王府？”杨如意想想也是，每天进出的人那么多，一两个生面孔也不会引起别人太过关注，“我没问题，随时都可以。”
“不是，”郑默的脸色有点古怪，“一来，漕帮从来没有插手生活物资的想法，自然也就没有相应的渠道，二来，光天化日之下，防守必然严格，关注的目光也就更多，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光天化日会增加暴露风险？”杨如意念叨了几句，就明白郑默的意思了，“不会吧？”
“没错，看来你也猜到是什么了，”郑默露出促狭的笑容，“每天寅卯之时，夜香行的人都会去王府收取夜香，那时也是人们精神最为恍惚，防守最为松懈的时候。”
“在这个方面，我们稍稍有点门路，漕帮的一位前辈，在年老后退出，操持起了这个行当，为了帮他站稳脚跟，我们也数次出面，总算抢到了几条街道。”
“虽然他负责的不是秦王府的地方，由他出面，安排一两个人还是没是可以的，来之前，我已经打过招呼，问题不大。”
开封是个超百万人口的都市，在没有下水道的时代，每天会产生大量的粪便，就会催生一个奇怪的行当夜香行，他们一边向城中居民收取费用帮助外运，一边又把这些东西卖给城外种地的农民。
不要小看这些小钱，积少成多之下，就是一个暴利的行业，被他们形象的称为金汁，是地下黑*帮最为重要的来钱渠道，时不时会有两帮人马，为了争夺街道的控制权，暴发争斗。
杨如意之所以这么敏感，郑默刚提了个开头，就能猜到，实在是受够了每天上厕所的气味，恨不得鼻子失灵。
“没有别的方法了？”杨如意试探着询问，郑默坚决的摇了摇头，心中鼓了口气，“那行，既然你已经都安排好了，我答应，什么时候开始？”
“事不宜迟，就今晚，”郑默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直接道，“丑寅之交时，你赶去我们常见面的地方，我会安排人带你过去，一切小心，希望还能活着见到你。”
“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值此性命悠关之时，杨如意也不得不求菩萨保佑，连呸了几声，去掉晦气，“今天事情一定可以顺顺利利。”
“没看出来你还信这个。”郑默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犹豫着问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我得到消息，王雅楠最近可能就会对你下手。”
“我猜到了，她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从她知道杨如意进京，迫不及待的来见自己，就可以看出，“此事过后，我会离开京城。”
“这样也好，现在正是王家得意之时，避一避不是坏事，”郑默点头赞同，“等到皇子长大，知道王相是支持他皇叔的，也就不会这么信任他，张相就会重出山。”
“你是这么想的？”想起漕帮帮主的打算，郑扬的警告，杨如意也有点明白过来，“我要是没记错，张相快七十了吧，那时还能有什么作为？”
“张相虽然老了，可还有家人，”郑默摆摆手，笑了起来，“旋姐儿的几个哥哥，都位高权重，要不是为了避嫌，早就可以调回京城，独挡一面了。”
“现在张相辞去首相之职，改任太子少傅，他们就再无顾忌，皇上召唤的旨意已经发出去了，不日就可以回京受到重用。”
“原来是我想得太简单，”杨如意这才明白过来，老的退下，是为了给小的腾地方，“你让那些寒门子弟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张家虽然发家不久，可是奔着百年世家去的，”对杨如意的话，郑默不是很赞同，脸上露出后怕的神情，“你可知道，为了把下一代培养成才，张相有多严励，那真是五更起，三更睡，稍有松懈就棍棒加身。”
“那时我还小，父亲为了漕帮的事，也是起早摸黑，临时寄养在张家，同样享受了这个待遇，直到现在，我看见张相，腿都有点哆嗦。”
“没看出来，你还有怕的人，”杨如意肆意取笑道，“就是要狠狠惩治，才会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