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报复

喜宴吃到半下午,热热闹闹的人群退走,带过来的鸡蛋面条换成了肚子里鸡鸭鱼肉,喜饼喜糖将新生的欢喜传到千万家,张家花了银两换来恭喜和祝福,许久不见的亲朋又重续了情谊。这是个忙到腿肚子抽筋的好日子。

送走了最后一波人,半月帮着店里的伙计一起核对和归拢酒楼的桌椅板凳和锅碗瓢盆。她拿了纸笔记账,一项一项划掉。

突然,有人从背后过来抓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摩挲,酒气熏天,吓得半月魂儿差点没了,大叫了一声,“啊,你是谁?”她使了劲儿想要将手抽出来,却被抓得紧紧的,那吊睛眼甚至用指甲抠摸她的掌心。

半月又怕又恼,抬脚对着他□□就是一踢。吓得那店里的伙计将手里的铁锅落在地上,引得锅碗瓢盆一顿哐哐当当。猪肉铺子里的姑娘就是虎啊,不过这老男人是谁,怎的没个羞耻,上来就拉小姑娘的手?

吊睛眼捂着□□痛得满脸泪,“死……婊……子……给……”

“怎么了?怎么了?”张氏听到声响从屋里出来,“铁柱,怎的了?”

张铁柱缓过一口气,酒也醒了,知道自己做了啥,死猪不怕开水烫,腆着脸皮道,“大姐可是养了个烈女,对着叔叔的宝贝疙瘩就踢,莫不成要老张家断子绝孙?”

这侄子泼皮流氓的性子,张氏岂有不知?只是娘家闹翻了,还来往的就一个,这才咬牙请了过来。

“半月,你回屋帮你嫂子。”张氏先将女儿谴走。她在街面上十几年,只一眼看瞧出个大概。看半月还要说话,将她死命瞪走了,“铁柱今儿能来,大姐高兴得很,大姐穷搜,给你几两碎银子拿去买茶喝。”张氏咬牙摸出一个银角子。

铁柱将银角子在手上颠了颠,约莫有个二两的,他龇着牙,横着迈起步子,“上道上道,怪不得能将亲叔叔的铺子搞黄,自己发财。得了,今日谢谢大姐款待。”

那伙计瞧着张氏红了眼,连忙低头,张氏用帕子擦擦眼角,“叫小兄弟见笑了,家里一点破事这条街上的老人都知道,想必你也听老婶子提过。我爹娘早先便是在这里做买卖,可惜我投了女胎,爹娘死后,家业给二叔继承。他们也不是这块料子,年年赔本吆喝,我有儿有女,穷得真要饿死了,才举债来县里谋生。原也是想要花钱买了二叔家的铺子,可惜他们狮子大开口……算了,算了,叫你看笑话了,又臭又长的事,说了白费口水,今日的事,还请小兄弟莫要外传。”

“大娘别客套,我门把儿关得紧紧的。那大叔是东街醉仙楼里养的跑堂,跟我一样被人呼来喝去,甚至比我还不如,地痞流氓来了先推出去打一顿解气,这些时日不知怎的巴结上了县令家的公子,倒是抖起来了,今日里不知怎么威风耍到亲戚家里来了。”

张氏听了也没放心上,她是惯来瞧不起二叔一家的,碍了情面往来也是咬了牙,今日里忍了恶心赔了银子,该没事了。

“你大了,地痞流氓的东西不招眼,便呆在屋子里少出去,县里不像村里,多得是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张氏安慰了女儿一番,又道:“也别怕,青天大老爷都在,县里安安稳稳的,真碰到歹人,先护住自己,别吃亏就行。”

半月睁了眼疑惑道,“怎得他这样坏啊?亲戚都这样。”

张氏摸着她的头发,这一头发乌黑乌黑的,打小就吃芝麻吃得好,“马尿一喝,还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别多想,万事有爹娘。”

半月靠在张氏怀里拱来拱去,“那今儿我跟娘一起睡。”

张氏笑得不行,“多大了,还撒娇卖乖,没得让你侄子笑话。”

张铁柱拿了银角子去醉仙楼点了上好的酒和菜,为了显摆,他特意坐在了大堂正中间,请了平日里看不起他的账房,将张氏给的银角子花的一干二净不说,还支了这个月的薪水,又想到家里老娘让他拿钱回来买米,怕被泪水淹了衣服,顺路拐去赌坊,若是赢了你好我好,输了便半夜回家,想必老娘睡得死死的。

可惜他今日时运不济,玩了半个时辰便连底裤都抵当了,光着身子被丢出赌坊。一路躲躲藏藏回了家,找了件破衣服穿了,被他娘又捶又打。张铁柱看着漏风的屋顶,想着从前前面热热闹闹的铺面和后面宽敞的屋子,又回忆起今日在王家的情形,盘算着过些日子再去弄些银两,当然首要的是要巴结好黎公子,听说黎公子喜欢幼女?

等他隔日再上门,却被王大牛拿着刀架在脖子上,王大牛吃的膘肥体圆,刀光闪闪,“我王家不欠你,有胆子再来,看我这杀猪刀够不够锐。”

张铁柱吓得拔腿就跑。

王大牛在背他后吐了口唾沫,“龟孙儿,还欺负我女儿,老子一刀劈了你。”

看张氏还在叹气,气道:“还当成一家人呢。张家的亲人就爹娘,我亲自送上山的,跟我爹娘一样,这二房的,就是仇人,你也别念想了,粘上了要到大霉。你二婶那里,也别去送什么吃的,她吃的回回收着,我还没走转头就对着别人骂你忘恩负义。你也别可怜她,她自己不愿意回乡下,乡下大儿子二儿子种田种地,没她一口吃的?赖在县里,还当自己是城里人,当自己高贵,瞧不起乡下人。”

张氏叹气,“别说了,以后都不搭理了。”

没讨着便宜,张铁柱一路唾骂着到了酒楼,他不正经干活,也不将这差事辞了,醉仙楼看他能讨黎少爷欢心,闭着眼忍了。听说县令调任文书已下,这月便要回京,忍他到月底。

张铁柱刚到醉仙楼,他的贵人便来了,他连忙弓着腰跑过去,挤了周家的奴才去当黎金玉下马车的脚踏,“黎公子您来了,掌柜的将醉仙酒都给您备齐了。”

黎金玉喜欢看人当狗,看张铁柱前前后后摇尾巴一样伺候着,就跟戏弄老狗一样,他大笑着上楼,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骨头丢在地上,看张铁柱蹲在地上吃,笑得更大声。

吃饱喝足,黎金玉打了个饱嗝,张铁柱连忙问他:“黎少爷,您去春香阁吗?听说最近有个新头牌要□□,长得特别新嫩。”

黎金玉立刻变了脸,将桌子上的盘子往张铁柱脸上砸,“蠢货,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爹刚禁了我去妓院,你给我提这。”

张铁柱连忙跪地求饶,“都是小的不长眼,少爷您要是不去妓院,将人送到这里来也是一样。”

黎金玉挑了眉看他,“倒是个好主意,你去把人给我叫过来。”

被春香阁的老鸨叫人打过好几回,张铁柱就是狐假虎威都不敢上前去,他连忙磕头,“小的哪有那脸面能将人请来。还得少爷您派人去。”

黎金玉抬脚就踢,“本少爷本来没想,你个老狗给本少爷勾得心痒痒,今天没把人给我叫来,老子打死你。”

张铁柱被黎家的奴仆打得嗷嗷直叫,扛不住,突然想到:“我有个侄女,今年十二,还没许人家。长得水灵。少爷您不如买来做丫鬟。”

黎金玉嗤笑道:“这破地方,有什么水灵丫鬟?不过白送给本少爷,本少爷倒是愿意赏脸□□□□。”

“这不是我闺女,小人也没法送。”

黎金玉扇子一收,喊道:“来人,给我打,往死里打。”

张铁柱拿手抱住脑袋,不停讨饶,“送……送……”

黎金玉这才叫人住手,“明日送过去,要不然本少爷要你的狗命。”

黎金玉带着奴仆浩浩荡荡走了。张铁柱擦了脸上的血,一瘸一拐去了王家。王大牛拦了不让他进门。

张铁柱往地上一坐,“成,就在这说吧,我也不怕丢脸,就看你丢不丢得起这个人了。”

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王大牛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憋着气开了门放他进来。

“有屁快放。”

张铁柱歪着嘴笑得得意,“姐夫,说不得你待会儿还得感谢我呢。我可给侄女介绍了个好人家,黎县令,您可知道?他老人家马上要高升到京城做大官了。黎县令的独子听说半月长得好看,喜欢得紧呢,明儿让半月见他一面,若是黎少爷喜欢了,纳她做小,带她去京城享福。”

王大牛气得拽紧了拳头,“承蒙你抬举,我家半月长得丑,也不给人做小。没这福气去京城。”

张铁柱冷哼一声,“长得丑黎少爷肯定瞧不上,不如就让半月去一趟酒楼,给黎少爷看一下,免得他惦记,进门强抢,到时候坏的可是半月的名节,悄悄去酒楼让他瞧一眼,保证谁都不知道。”

这话糊弄不了王大牛,他将刀架在张铁柱脖子上,让他好生交代。为了小命着想,张铁柱逼不得已说了实话,王大牛气得当胸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跟张氏商量了大半宿,王大牛连夜将半月和汪氏连带着孩子送回七牛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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