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要人

秋日宴是官员们重要的一次社交活动。

午餐时顾媻是这么跟父亲说的。

顾父正在郁郁寡欢地坐在小池子旁边钓鱼,饭也不怎么爱吃,唉声叹气,顾母陪着顾父,挺着大肚子,也搬个小桌子,盘坐在池塘旁边铺了抬高木地板的露台上,两人背影美得像是一幅画。

幼弟因为学业如今繁重,中午便不回来吃,倒是小江秀才和孟玉还在他家里住着,平日里小江秀才温课,就有孟玉陪着他上班,帮他打理各种事物,孟玉上课温习,就有小江秀才帮他温习。

今日轮到小江秀才了,小江秀才便抱着本子一项项给顾媻念今日的行程,不时还透过房内漂亮的圆窗,略有忧虑看着小池旁边垂钓的顾父,问顾媻道:“令尊不要紧吧?其实落榜也不算什么,多的是人七老八十也只是个童生,秀才是真不好考。”

是的,顾父落榜了,落榜当天回家就对着他痛哭流涕,顾媻可不想顾父这么一蹶不振,这位父亲已经em三天了,再不好起来,顾媻感觉自己得干预一下才行。

“没事儿,母亲劝劝估计就好了。”劝不好就由他亲自来劝,他成天在外面忙得跟狗似的,老爹在家里em,这算什么啊,儿子是大官啊,考不考得上都无所谓,只是让老爹找点儿事儿做而已,无所谓的。tefu.org 柠檬小说网

可顾媻这些话又每次说出口,父亲都会觉得是为了安慰他才说的,就更em了。

顾媻无奈,叹了口气,问起秋日宴的事。

小江秀才说:“方才去问了慕容丰,他说一般时间都定在金秋时节,往年上任余大人是看着秋叶都红了,银杏黄了的时候,领着诸多县令去山上采风,要不然就是坐船,包一艘漂亮的大船,停在小秦淮河畔,行赏过路的行人风采、看两岸的柳叶飘飘,和远处满山的枫叶。”

“包船可贵了吧?”顾媻如今有一个难处,他刚刚接手的扬州府财政很是吃紧,前些年朝廷拨款下来搞建设,一个是修桥铺路,一个是下属官员们申请的建设专项款,这些钱全部花了个精光,但桥修得一般,下属县城里的建设好像也还没完工,又嚷嚷着要钱。

顾媻感觉这秋日宴恐怕不是让官员们互相联络感情的地方,而是开年级大会,肯定会有人阴阳怪气问能不能再拿到拨款,等等。

而扬州下属县乡有多达六个县,八个乡,每个县都基本与扬州毗邻,坐马车花费一到三个时辰不等。

秋日宴所邀请的,也只是县衙里的县令,乡里的乡正,里正等等,品级不够,也来不了。

“此次赴宴的,除了枣县的林县令,还有回阳县的江大人,夹水县的柯大人,金鸡县的马大人,桥县的乔大人,最后是三泰县的陈大人陈听,字八戒。”

“啥玩意儿?八戒?”小顾大人吃着脆笋,哈哈笑了笑,歪在柔软的靠垫上,笑着旁人不懂的点,眼泪都出来了,才摇了摇头,继续问说,“怎么其他大人你都不详细介绍,单单详细介绍了一下这位陈八戒?”

小江秀才搞

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但他弄不懂顾大人的点也属实正常,他修行远远不够,思维高度根本比不上顾大人的一根手指头,顾大人笑肯定是有顾大人的道理:“回大人,这位陈大人必须详细介绍,他之前和富琅那位远在山东的府台都是扬州府府尹最有力的竞争者,原本富琅胜出,但后来被大人您当上了,陈大人怕是更不服气。”

“哦?还有不服的啊……”顾媻也知道,光凭自己会判案,名声鹊起这件事,恐怕对很多当官的大人来讲都不算什么,一个市长,会断案只能说是加分项,最最重要的,是要搞经济,经济好了才有业绩,才能给下面的县乡也带来实惠。

顾媻反正是这么认为的。

顾媻继续吃饭,忽地看见应该在温书的孟玉不知怎么的,来了他这边,一见面便很自然的坐下,让下人给他也上一份一模一样的餐食。

“怎么了?”顾媻歪头看他。

孟玉这几天根本无心念书,在想一件事实在是感觉心惊胆颤,不得不过来问问:“在想前些日子枣县那件事。”

“哦?人都坐牢里去等着秋后问斩了,还有什么问题?”顾媻喝了一口玉米排骨海菜汤,鲜得眉毛都要掉了,一口下去,唇齿生香,连同喉咙胃里都暖烘烘的,说不出的舒服,于是顾媻语气都很甜,“你问吧,只要你问,我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那小孩的事情。”孟玉叹了口气说,“当初我们还是过于激进鲁莽了,我这些天派人打听过,那小孩在枣县恐怕是呆不下去,城内流言四起,都说他是扒灰得来的小孩,咱们即便是没有做滴血认亲,但那郭老爷伏法,懂的人自然也就明白,我们做的简直是无用功。”

顾媻淡淡‘哦’了一声,对此没有太多感受,这是不可避免的,假若那郭家的大奶奶还在,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估计还会觉得母亲为什么对自己时好时坏,长大后就更加变态了。

这样让他知道缘由,说不得是好事呢。

顾媻冷淡说:“我倒觉得这样让他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母亲挺好的,只有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受得了,以后才会成大器。”

“历来名人圣人,都是经得住诋毁,扛得住所有人的质疑,才最终让时间验证他们的成就,那孩子小小年纪,就能承受的住那么多的流言蜚语,以后还得了?咱们大魏岂不是又多了一员能人?”

孟玉失笑,总觉得时惜这是歪理,摇了摇头,正好这会儿他的餐食上了桌,便端着碗先吃,一会儿再同时惜辩论,这会儿人太多,孟玉喜欢安静。

而孟玉开了个头,那边小江秀才便也蠢蠢欲动,忍不住也问说:“小顾大人,江某也有一事不明,还望大人解惑。”

顾媻擦了擦嘴,午餐算是吃完了,但很快就又伸手捏了个芙蓉糕吃,他眨了眨眼,点头说:“嗯,你说。”

小江秀才心中激动,他只恨当初为什么没有跟着顾大人一块儿去看看,见见世面也好啊,如今小江秀才越发觉得学习仿佛无用,他学了这么多年,却什么都留不住,也不

觉得自己多么有才能,但顾大人却并未考上秀才,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的文采,可顾大人却文能做诗,武能平案,这才是有利于百姓,有用的官!

小江秀才那日也是巧了,亲眼看见那位郑氏出了府衙,回头的那一刻,眼里满是泪,跪下磕头时,嘴里仿佛还在跟怀里的孩子说日后要报答顾大人之类的话,如此情景,顾大人没有看见,真是可惜了。

为官者,为名为民为什么都行,只要能做出实事儿,便是好官。

他要学的,还是很多,他甚至想要喊顾大人一声老师,却怀疑自己没有资格。

“滴血认亲,诚然滴血认亲的确能使得血亲的血液相融,但当初听说大人用的是林县令的血,是诈的真凶,那林县令的血与孩子的外祖不能相融,学生能理解,可若是那真凶愿意滴血认亲,结果也不相融,岂不是糟了?”

“6[(”

顾媻笑着,说:“其实滴血验亲只是利用了百姓们对这个东西深信不疑的观念,这滴血认亲到底准不准,我以为是不准的,甚至是能够作弊的,任何两滴血,只要事先在水里加好白矾,那么必定相融,而想要让两滴血不相融,只要把水里加盐,或者不加水,用醋擦拭容器一遍,便一定不相融。”

顾媻说话还算客气,只能说滴血认亲这个东西根本没有科学依据,可能同血型的确能够相融,用于鉴定是不是亲生崽子,有一定的辅助作用吧,所以去宣传这个根本无用是不可能的,这个没用,指不定下个被百姓们研发出来的亲子鉴定是什么呢,顾媻默默想。

他这边话音一落,就看见小江秀才目瞪口呆,像是三观碎掉了一样,道:“那……那……”

“那什么?”顾媻笑。

小江秀才摇了摇头,满脑子都是‘不可能吧’这四个字,可怀疑顾媻还不如怀疑自己,于是小江秀才又点了点头说:“那为何不公布这件事?”

“说了无用,信的人还是信,不信的人也依旧不信,再来,这作弊的法子,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免得多出更多事端。”顾媻道。

小江秀才受教了一样,恍惚了好久,之后更加坚定自己未来考上了举人便回来继续跟着顾大人学习,他还是太愚笨了,只有学到顾大人觉得他能够独当一面,不……他要永远辅佐顾大人!

这边小江秀才心中豪情万丈,那边顾媻则跟孟玉说起想要去军营看看谢尘,顺便要回来一个人的事儿。

孟玉:“哦?什么人?”

顾媻有些不大好意思表现出自己超怕死,经此一役,顾媻真是感觉人命脆弱,各种毒什么的,防不胜防,真是不得不搞个贴身侍卫不可的。

那霍运欠他一条命,不好好用上,怎么对得起自己?

顾媻和孟玉说了一下,孟玉当即皱了皱眉,不赞同道:“此人狡诈多变,放在身边,怕是他才是危险源头。”

“你也在我身边不是?你帮我看看,先看一个月,实在不行,你只要不点头,我就不用如何?”顾媻哄道,毕竟他想要一个代罪之身的犯人当自己的贴身侍卫,后续可能还要给个小小的职位做做,他一个人说了可不算,要侯府放人才行,老侯爷虽然要他帮忙为谢尘铺路,可不代表什么都会听他的,有个说客孟玉帮忙要人,才能万无一失啊。

小顾大人笑眯眯地期待地看着孟玉。

孟三公子被瞧得面热,熬不住地点头说:“行,那便先观察一个月。”

说罢,又问:“你秋日宴决定好在哪儿办了没有?”

顾媻摇头:“早着呢,如今刚入夏,还要三个月枫叶才红,你先快快用膳吧,下午我还有两个邻里纠纷案子要审,得速速去营中要人,回来办案啊。”

孟三公子无奈,想说顾时惜真是小孩子似的,想要什么,立马就想得到,可又控制不住去满足他,当真是加快了用膳的速度。

出门前,孟三公子等了顾媻一会儿,顾媻出发前把信交给府衙的信使,让其送去枣县,孟玉问写的什么,顾媻耸了耸肩说没什么,孟玉便很识趣的不问,可不问他便不知道了吗?

孟玉心想,大约是写信让枣县的林县令管好县内人的嘴巴,要不然就是写信让林县令给郭家最后两个主子找个新地方住,最好是谁也不认识的外地,改名换姓重头来过……

孟玉心里门清,偏偏时惜还遮遮掩掩,好似多冷漠凶恶似的……

孟三心中感慨,忽地又说:“时惜,秋日宴后我便要参加乡试,明天春天参加会试,最迟明年夏天,还需一年……从前总觉着日子短,眨眼便过,如今却觉着春长秋久……”

顾媻才不接这人话嘞,这人考个院试第一,就习惯性拉手了,往后还得了?

少年斜眼瞄了孟三一眼,笑意盈盈,烟波流转,似乎笼住着整个夏日炎炎。

孟玉心口一烫,忽地也发觉自己酸溜溜地可怕,羞愧又忍不住追上快马出去的少年,喊道:“别太快,小心摔着!”

“才不!我们来比试谁先到!”

一个时辰后,在营中练枪的谢二爷老远就看见似乎是自己那两个好兄弟前来看望自己了!

不枉他写了一百多封信笺,询问小亲戚过得如何,有没有人欺负他。

谢二爷感动万分,丢下枪便冲到营地大门口,谁知道两匹马儿呼啸而过,直直从他面前……停也没停,过去了……

哦,应该是没看见吧,他如今黑了许多。

谢二爷十分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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