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话 落心

话说当爹的天天逼着蓝家要儿子,表哥、师兄、师哥日日领着浩浩荡荡的百家弟子群山之中一颗草一个树的寻找他。老爹气急攻心病倒在床,‘大伯父’每日愁容满面,整个蓝家翘首以盼。原本闲适的来赴清谈会的百家也因为他在蓝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可以说整个仙门都为了江少主停摆了,就连坊间都听说了那些修仙世家丢了个金尊玉贵的公子,流言纷纷。

可江忆也不好过,应龙失狂时他自百丈高空而坠,令他措手不及无力招架,只能无望的失重而坠,下坠时的劲风扯掉了眼上的白纱,却只能感受到最后一丝光亮,没得反应过来,后脑重重的撞击在山石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隐约中他感觉四周透骨的冰凉,如同无数只冰蚂蚁一同向他袭来,一齐透过他有衣服遮蔽和暴露在外的皮肤侵入毛孔,灌入骨髓,就连鼻腔和指甲的缝隙都能感受那噬透魂魄的折磨。机体在无意识的挣扎,可是呼吸到的全是刺骨的窒息,脑海只有一个微弱的声音:‘是地狱吗?’

脸上的眼睛似乎被什么东西直接插了进去,如同蚂蝗在眼睛里吸血,似乎眼球变成两个火球般灼烫,融化成巨大的痛苦,让他绝望是却无法呼喊来稍稍压制疼痛。可脚下踩不到任何东西,他还在坠落,如同在被冰块包裹着却依旧在下坠,他的手迅速捂住眼睛想缓解这巨烈的痛苦,却发现手中一直握着一个坚硬之物,让江忆找回了一丝意识:‘是大伯父的剑。’即使眼痛如铰肉,但是他还是没有放开乘浪,上一刻他还有兄长们的陪伴,还有大伯父的疼爱,还有他真的很想很想的爹爹,但是此刻的绝望冲毁了他所有的信念。

江忆短短的一生此刻在他脑海中迅速的划过,第一个出现的脸是老爹。

江澄看着他一脸嫌弃的样子,仿佛回到小时候,他在江边玩耍,裹了一身泥巴,爹爹寻来,听到在背后唤他,他像一块巨大的泥巴刷子般举着滴着泥浆的手向父亲奔来。江澄当时一身华衣准备找儿子一同出席江盟盛宴,见到那泥猴子奔来,第一反应是迅速倒退,‘这是谁家的脏小孩’。待听到那熟悉的叫爹的声音,还是不情愿的张开的手臂,一把儿子举得老高。江忆在坚实的手掌里也举着自己的小手欢快的飞舞,那是多么安全的飞行,不是今日这般的失重无望。江澄举着他高兴够了,一把抱在眼前,江忆淘气的把泥浆摸了他爹一脸,小泥猴看着大泥猴,两只泥猴子看着彼此的脏兮兮样子哈哈大笑。江澄假意生气的捏着儿子的小脸,那小子不疼反笑,江澄把儿子骑在自己脖子上,“走,跟爹去吃饭!”扬长而去。

侍从见两位主子这般模样,赶忙递上湿帕,江澄摸了摸脸,确实够脏,侍从说道:“宗主,两位还是先换身衣服吧。”江澄大手一挥:“就这样去,我看谁敢笑!”江忆低头又给爹爹擦了擦,“爹爹最厉害!”江澄顺手拍了拍儿子的搭在自己脖子边的大腿,“走,儿子!陪爹去喝酒!”一大一小就这样一身泥浆的出现在众家面前,可是谁又敢说什么呢,江澄全程把儿子放在自己大腿上,让儿子给自己抱着酒壶,喝一杯倒一杯。到了高兴的头上,江忆忍不住偷偷喝了酒壶中的酒,江澄发现不怒反乐。一旁眉山虞氏的夫人好意提醒小孩子喝酒伤脑,喝大的江澄不以为然,用脸蹭着儿子的小脸,居然和儿子碰了一杯,众人纷纷应和,江澄高兴的一塌糊涂。只记得那日之后抱着儿子睡的天昏地暗,醒来看着一身没换的泥衣和依旧醉酒不醒的儿子,第一件事居然是把他扔到池塘醒酒,然后罚他在祠堂跪了三天,理由居然是:不可饮酒!

一幕幕的回忆划过,江忆的眼角留下泪珠,他真的好想好想老爹的怀抱,他终于后悔不应该和老爹赌气离家出走,他真的很想念爹爹用紫电抽自己的感觉。

还有表哥,这个每次挨揍都会第一时间来救自己的哥哥,也许也能承认‘如兄如父’这句混话吧,他还没问清楚为什老爹只揍他不揍表哥,还没叫一过声大嫂。咦?为什么会想到思追哥哥哥?对还有思追哥哥,还有景仪哥哥,还有蓝家,蓝家里还有大伯父。

大伯父真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他仿佛听到他莞尔微笑的叫自己‘浔儿’,疼爱的摸着自己的脑袋,耐心的教导自己,从不像爹爹一样生气发火,他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味道,像他人一样的儒和,好想再一次偎在他身旁,好想听他和自己说话。

好想再惹他生气。

最后浮现在脑海里的是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看着他似乎是在笑吗?是你吗?师哥,那身影仿佛在回忆里越来越模糊,就像一阵风要吹散的黄沙,江忆无助的伸出了手,想要握住什么,他最后的力量向上探寻着,想要抓住什么,让自己就算是死也能安心些,眼睛的剧痛已经从眼部浸入到大脑,疼到没有了知觉。

爹,我好害怕,你不要阿忆了吗?你在哪呀,我在哪呀?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家,我想爹爹,我想你们,谁来救我?

也许是濒临绝望之死的边缘,让人的灵识飞出了□□,江忆感觉一双微暖的手在最后抓住了他,把他从哪透冷噬魂的地方拉了出来,一个似乎很熟悉的声音想起:“还云梦江氏的少宗主,要是这样就死了,不得被仙门贻笑大方。”

阿忆感觉自己像一条被破了壳的蜗牛,只剩下水一样的身体似的滩在地上,身上剥皮露肉的疼,疼到站不起,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是你,魏哥哥吗?这是哪里,为什么你看不见你。”阿忆伸出手四下探寻着,希望能抓住什么东西,“魏哥哥,你在哪里!在哪里!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别怕,有我在。”一个安全的身体从背后抱住了江忆,江忆如同受到惊吓的雏鸟死劲的往大鸟的羽毛里钻,让两个人相连的很紧,似乎要楔进那人的□□里才会安全。江忆太累了,绝望的挣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周身的疼痛好像只有和那人的□□按压在一起才能缓解,无力的困意开始侵占他的意识,恍惚中不知道这一切是真还是假,黑暗中却听不到任何心跳,“魏哥哥,我是死了吗?”那人不说话,“那我为什么遇见你,难道……你也……你是夷陵老祖的儿子,怎么也这样没用,嘿嘿,那我还是找到你了,以后我们一起玩,下辈子也投胎到一起吧。”

那人把他抱的更紧,“那我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嗯,哥哥,可是,我为什么好像记不住了,我好像记不住师哥的样子,好像也记不住你的样子,是我喝过孟婆汤了吗?我是不是开始忘了。”血色的泪线从阿忆的眼睛流下,在带着稚嫩的白净脸上画下血痕,“可我不想忘了,我舍不得,舍不得爹爹、表哥、大伯父、还有思追、景仪师兄,不想忘记云梦的莲花和云深的林间的风,这一世,我都不想忘……”

“你本来就不认识他,但是你要记住我的样子。”

“魏哥哥,你在做什么?”一阵奇异的感觉传来。

“我要你好好看着我,记住我的模样,永远也不要忘记。”

江忆感觉他双手捧住自己头,有什么柔软的东西降落在自己眼上,像春日第一只落在花上的蝴蝶般轻盈的与芳泽相吻,像夏日的风那般炽热,又像秋日天高云淡之下的舒适,最后像冬日飘雪般的大地一片圣洁。有什么东西从眼睛进入身体,落在心尖,阿忆听到了心跳的声音,“是我的,还是他的。”但不管怎样,阿忆感觉自己的身体笑开了,不自觉发出‘噗嗤’一声轻笑,眼睛开始变的湿润,温湿溢满眼眶四周,像甜腻的蜂蜜流过皮肤,像夏日舔过冰块时,冰块的感觉。阿忆的手划过他的脖颈,环绕起来,希望就这样他们永远不分开,阿忆刚觉身体又冰冷起来,像淋漓绵雨的感觉,衣服开始浸透湿凉。阿忆感觉眼睛开始痒了起来,越来越痒,耳朵似乎听到了他的笑声,痒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像被人一起挠着身上每一块敏感的痒痒肉那边强烈不止。

“哥哥,别闹,我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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