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云山雾罩

佘义还在床上睡大觉,被张行书拽起来,他半天没缓过神。

待佘义着衣去到旁边的空屋,张行书正在窗边站着,望着外面雨幕,没有回头,开口道:“你去替我做一件事。”

佘义没见过张行书用这般严肃的语气说话,心中一凛,问道:“掌柜的,什么事?”

“去探寻白莲教的踪迹。”张行书转身看着他,缓缓道:“这是锦衣卫的命令,若你办的让我满意,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说着,掏出十两银子,道:“这些银子你拿着,若三日之内你寻到有用的消息,我再给你十两。”

“不过……”张行书冷声道:“若你敢泄露任何音信,休怪我不讲情面!”

二十两银子寻常人家两三年才能赚得,而且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佘义闻言,小心翼翼地接过银子,正色道:“掌柜的,小的既跟着你,就绝不会有二心,这事也断不会让旁人知道,”

张行书微笑道:“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也莫要多虑,你在此地多年,对各种琐事知之甚详,这事极为重要,也就只有你能办好。”

恩威并施,张行书深知这四字的重要,而且只允诺二十两银子,是因他晓得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一次绝不能给太多。

佘义听他将这么要紧的事交给自己,深表涕零,拍着胸口信誓旦旦说要将此事办妥。

看着佘义穿上雨蓑匆匆忙忙离开昭懿楼,覃幽站在张行书身侧,柔声道:“莫要将担子都压在自己身上,你若深陷锦衣卫这趟浑水,再想抽身便难了,小姐她也未必会因此而对你……”

张行书笑了笑,道:“我知道,我不过是想找些事做,让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吴泰定下赴宴的日子就在明天,张行书交代过佘义之后,在昭懿楼待到正午,便折回家中。

张行书在书桌上铺纸记下经营昭懿楼的手段,一直到深夜,他才收笔歇息。

覃幽伴他身侧,看那一纸的蝇头小楷,笑吟吟道:“你对昭姑娘这般上心,待会她心中感激,不让你走了,该如何是好?”

张行书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拿着那张纸,宛如烫手的火炉,叹道:“哎,都怪我朝三暮四,若当初我能忍住,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要不还是等昭武回来,直接给他算了。”

“美人之恩最难消受……”

张行书口中念叨着覃幽这句话,心有所感。

翌日正午,张行书与覃幽如约来到城外湖上的一艘画舫。

“我在马车内等你,万事小心,那吴泰并非什么正人君子。”覃幽说罢,驾着马车缓缓驶离。

画舫有三层之高,雕梁画栋,饰有彩绘,露台上还有戏子用青阳腔唱着一曲《玉谷新簧》,紧拉慢唱,韵味十足。

张行书登上画舫,就见吴泰与人高声阔论。

吴泰瞧见张行书,连忙过来,他潇洒依旧,笑道:“张公子,未到时辰,还请随意逛逛,我唤钗儿铃儿来伺候你。”

他望了望张行书身后,道:“怎的不见公子的夫人?”

张行书没有看到他眼底那抹贪婪,随口说道:“她不喜抛头露面,所以没有过来。”

吴泰轻叹一声,旋即笑道:“这不刚好,铃儿钗儿正念着公子,不过她们出去了,得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正说着话,又有一人登舫,吴泰告了声罪,便上前去招呼。

张行书乐得清闲,独自走在舫中,遥望远处山川,但觉心旷神怡。

不多时有丫鬟来请张行书入座,他随丫鬟走进屋内,看到一张可纳十几人的红木圆桌,四周摆着博古架,上面的琉璃盒中固着各种金石玉器,旁边还有青花粉彩的灯笼尊,以及画缸,盆景,鱼池等装饰。

头顶的四角方灯将各处映得熠熠生辉,那十余人相谈甚欢,全然没有在意张行书的到来。

不过有一人瞧见了张行书,他坐在正对门的主位右手边第二个位置,正是徐进福。

“这不是张掌柜?什么风将你吹来了?”徐进福皮笑肉不笑道。

他这阴阳怪气的一句话,登时让所有人都望向张行书。

张行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众人见他在末尾坐下,想来只是个不入流的人物,便没有继续理会。

徐进福可不想放过他,问道:“张掌柜为何不予回应,莫非是瞧不上在座的诸位?”

这话顿时让屋内鸦雀无声,都在等着看一出好戏。

张行书只好开口道:“在下刚好与吴公子相识,这便来了。”

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张行书,窃窃私语一阵,才知晓他的身份。

“你就是那个卖十两银子一盒胭脂的人?”

“瞧着如此年轻,怪不得会做出这种荒唐之举。”

“后生可畏,老夫佩服。”

有人好言相劝,也有人小声讥讽,不过他们并非做胭脂生意的,所以只是嘴上说说,没有像徐进福那般恨得咬牙切齿。

张行书坏了行商的规矩,自是会引来非议,他心知如此,所以并没放在心上。

这时又有一人进来,所有人连忙起身相迎。

“伍掌柜。”

众人拱手,恭恭敬敬地看着那位伍掌柜坐在主位旁边。

伍掌柜面相和善,笑得眼睛只有一条缝,红光满面道:“吴公子说他这就过来,让我们稍待片刻。”

他环视一眼,看向张行书,道:“这位是……”

张行书知他是伍家的掌柜,对他颇有好感,拱手笑道:“在下是昭懿楼的掌柜。”

伍掌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赞叹道:“果真是年少有为啊。”他望了望主位旁边空着的座位,问道:“今日还有贵客要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甚清楚。

唯有徐进福冷笑道:“若真有贵客来,瞧见屙堵之物,又怎会吃的下东西?”

他虽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在说张行书。

有人看不惯徐进福咄咄逼人,替张行书鸣不平道:“徐掌柜,这里山清水秀,哪有那么不堪,莫要扰人视听,闹心得很。”

徐进福瞥那人一眼,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眼看气氛渐冷,伍掌柜开口,与众人天南海北闲聊,不多时气氛又逐渐热络开来。

这时金铃金钗走进屋中,姐妹二人摇曳生姿,穿着坦领半臂齐腰襦裙,襦为海棠红,裙是石榴红,绣满了茶色枝叶暗纹,香肩半露,青丝用金步摇高绾,留几缕垂在肩侧,眼尾有一抹丹色胭脂,宛如狐媚一般,朝众人一礼,娇声道:“给诸位老爷请安。”

张行书没有回头,看着面前这些无论什么年纪,都色欲熏心的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家公子呢?莫不是让你们姐妹陪酒来了?”

“小娘子靠近些,方才说了什么,我没听真切。”

“你们谁长谁幼啊?过来让我们瞧瞧,哈哈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些低俗又下作的话,金铃与金钗只是媚笑着,四处打量。

“张公子,你怎的坐在这里?”金钗看到张行书的背影,讶然道,与金铃一并将他扶起,到主位坐下。

众人神态各异,都不知道张行书凭什么能坐在主位,就连邀他们来的吴泰,也只能屈于陪坐。

徐进福的脸色尤为难看,他看着依旧笑容满面的伍掌柜,道:“这是何故?”

金铃横了他一眼,巧笑倩兮道:“徐掌柜,你可知,在座的所有人身家,并在一起,也不及这位张公子的万分之一毫?”

此言让众人齐齐一惊,屋里霎时间寂静无声。

张行书苦笑道:“说这些做什么?”

金铃俯在他肩侧,环视众人,媚笑道:“公子不让说,奴家便不说了。”

吴泰这时才姗姗来迟,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问道:“发生何事,怎的如此沉闷?”

众人相顾无言,见吴泰径直坐在了张行书的身侧,他们才明白金铃所言非虚。

“吴公子,不知这位张公子是?”

听见有人问询,吴泰刚要开口,金铃轻吟道:“少爷,张公子不愿让人知晓他的身份。”

吴泰适才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多嘴了,铃儿,吩咐摆宴。”

这么一来,张行书的身份更是扑朔迷离。

张行书猜到吴泰此举,是为了报复徐进福诓他,也是给此地的商贾提个醒,绝了他们的歪心思。

云里雾里的话,远比开门见山更让人难以琢磨,吴泰故意没有言明。

张行书也是识趣之人,这里本就没他什么事,所以执意把座位与吴泰换了回来。

酒席宴前,这点事很快被揭过去,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热火朝天。

唯有徐进福脸色铁青,几乎没动筷子。

张行书频频被人灌酒,他酒量不佳,没到半个时辰,就喝得不知东南西北。

吴泰正与人拼酒,见张行书趴在桌上,吩咐金铃金钗带他上楼歇息。

“公子这边请。”

姐妹二人一左一右扶着张行书往外走,在座的男子无一不露出艳羡之色,可惜他们自知无福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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