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真假周遇吉

宁武关的周边到处撒着李自成的军队,大股部队想要闯过去几乎不可能。

可朱希望他们只有一百人,就如同钻入鱼群的泥鳅一般,瞬间引起了整个池塘的涟漪。

险峻关口的军队就地防守,其余军队尾随朱希望的脚步猛追。

幸得他们人少,又穿着大顺军的甲胄,在山岭小路间不断穿梭,甩开了大部分的追兵。

又得黑夜的掩护,一路过关斩将,这一夜,朱希望已经记不清遭遇了多少股大顺军,但每次都是奋力拼杀而出,接着继续奔袭。

“将军,过了前面的恢河,就是宁武关了。”

天边出现一抹鱼肚白,夜幕也从深黑色转变成了深蓝色,黎明将至,朱希望清楚地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环顾四周,身边只剩下了三十余人,各个战火满身。

“走!”

朱希望沉声一喝,他在之前也没有想到,李自成包围宁武关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再给他半天的时间,或者没有在村庄偶遇那支骑兵,他们可能就已经跑出去了。

而现在,能活着就不错了。

正在几人准备向最后一关冲去时,一阵马蹄声响起,四面山林中突然冒出大批的敌军,将他们团团围住。

“想往哪里走啊,山西总兵大人。”

一个阴鹜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骑着白马的中年男子立于军前,目光灼灼地看向朱希望。

“侯爷,就是他杀了宋四?”旁边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一边怒眼圆瞪,一边问道。

袁宗第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此人,若我猜的没错,他应该就是宁武关的守将周遇吉,你去给我生擒了来。”

“属下领命!”

络腮胡顿时神色一震,但他转头一看,却见朱希望等三十余骑个个浑身浴血、杀气凛凛,如同三十几尊地狱罗刹一般,虽然被团团围困,却丝毫不见胆怯之色。

被这三十多双带有浓郁杀气的眼神盯着,络腮胡的后背不禁隐隐发凉,但他毕竟是久经战火之人,很快便驱散了恐惧,眼中爆发出精光。

若领头之人真是周遇吉,生擒可是不世之功。

可他还未有所动作,一旁一个瘦高的男子早已眼红不已,此刻直接拍马而出,说道:“活捉周遇吉,还是交给在下吧。”

“你……”

那络腮胡顿时大怒,可袁宗第却只是微笑,没有阻拦。

眼见如此,其他的将领也都想抢功,既然侯爷不拦着,于是便一拥而上,那络腮胡也只得咬牙提刀跟上。

“杀!”

朱希望他们经过一夜的拼杀,也早已杀红了眼,见状直接跃马而上,直取中军。

下一瞬,冲在前面的高瘦男子便人头落地。

只几个回合,大顺军这边就有十几个将领身死当场,这三十余骑个个都如同战神一般,一时间竟无人奈何。

“走!”

朱希望大喝一声,带着剩下的骑兵朝着边战边退,一路向恢河桥杀去。

过了桥,就是宁武关了。

“侯爷,他们想跑,用弩把他们拦下来吧。”

闻言,袁宗第挥了挥手,淡淡道:“传令三军,谁都不可放冷箭,我要生擒周遇吉!”

说完,看着一路拼杀如入无人之境的朱希望,连他也不禁赞叹道:“这个周遇吉,不愧是明廷最厉害的武将,啧啧啧,只可惜跟错了人。”

他突然想起三国时单人单骑闯入敌阵的张子龙,内心不禁感慨。

却说朱希望此刻已无退路,唯有浴血拼杀而已,他也不是单纯的莽夫,找了对方一个薄弱点,带着众人猛地冲杀过去,竟真的被他硬生生地撞开一道缺口来。

眼见得以逃生,众人顿时大喜,跟着朱希望策马奔腾而去。

“侯爷,他们跑了!”

一旁的小将惊呼道。

袁宗第却丝毫不以为意,嘴角淡淡一笑,喃喃道:“跑?我已撒下天罗地网,倒要看看他今日怎么跑!”

……

“总兵,总兵……有敌情!”

宁武关上,一个勇卫营千户跌跌撞撞地上了城楼,禀告道。

“怎么了?闯贼这么快就整军杀来了?”

天色还未完全放亮,周遇吉在敌楼中刚小憩了一会,就被喊声惊醒,忙跑出来问道。

……那刘宗敏前天不是刚被打退吗,怎么这么快就又来了?

“不是,总兵大人,是恢河东岸,昨夜便听见有隐隐的喊杀声,今晨喊杀声更甚,还有硝烟滚滚,似乎有两军正在厮杀!”

听完千户的汇报,周遇吉立马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脑中念头急转。

从恢河东岸传过来的,看来距离宁武关也不远。

两军厮杀交战?谁在交战?

周围都是闯贼的军队,或者应该问,谁在与闯贼交战?

如今整个山西估计只有宁武关还有大明的军队了,还有谁有这个能力与闯贼军交战?而且打了一夜还没打完……

“不好。”

周遇吉仿佛想起了什么,面色顿时一变,忙道:

“快,给我点两千精兵,随我出关救人!”

周遇吉转身去取兵器,但那千户闻言却是一愣。

……两千精兵?可关内能打的只有四千人呀,这可是把一半的家底都带出去了。

外面正和闯贼军战斗的到底是谁?

“你tm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呀,记住带上火箭!”

千户顿时反应过来,抱拳道:

“是。”

……

这边朱希望杀开了一条血路,策马狂奔,后面的追兵虽然杀声震天、不绝于耳,但始终坠在他们身后。

朱希望忽然有一种不是被追击,而是被人像赶鸭子一般驱赶的感觉。

他也想不了这么多了,恢河桥就在眼前,宁武关的轮廓已经显现,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咬牙冲过去,便是一片生机。

踏踏的马蹄声如同擂鼓,众将的内心也在打鼓,当马蹄跨上恢河桥,越过宽阔的水面时,他们的还犹如在梦中一般。

清晨的寒风萧萧吹过,河水泛起涟漪,除了后方的喊杀声,一切看起来是这么的平常。

这么容易,就过来了……

跨过恢河桥,进入恢河西岸,朱希望忽然勒住了缰绳,一股不安的情绪瞬间席卷而来。

绝对没这么简单。

若他是闯贼,必然会在恢河桥边屯以重兵,以堵截明军,怎么会这么安静。

难道真是李自成无谋,袁宗第少智?

可到现在为止,也确实发生了许多令他不可思议的事。

刚刚在作战中,他分明看到对方军中有不少弓箭手,可自始至终,他都未见一箭一镞,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其他人见状也勒停了马匹,刚要询问朱希望为何停下,就听见一阵整齐的‘轰轰’声传来,前方顿时一片烟尘滚滚。

在烟尘中,仅剩下的十三个骑兵看到了令他们绝望的一幕。

一排排挺枪持盾、披甲执锐的步兵方阵轰然而来,走到距离朱希望十丈远的距离时,步兵方阵突然传出‘嘿’的一声沉喝,将大盾狠狠地立于地上。

大盾之后,密集的枪尖和弓弩已经就绪,随时都可以把他们射成一只刺猬。

又是一阵‘轰轰’的马蹄声,身后的追兵也都跨过了恢河桥,在他们背后结下阵型。

胯下的战马不受控制般躁动了起来,仿佛已经预见了接下来的危险。

朱希望环顾一周,发现身边跟随的只有十几个人。

又被围了……

刚刚在山岭中靠着地势复杂,和几人悍不畏死的精神,才勉强撕开了一条口子。

可现在,在平坦的河岸上,他们十几人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去了。

几人没说一句话,但绝望的情绪早已如同传染病一般蔓延开来,他们心中唯一的希望已经破灭了。

即使是面前这个犹如天神一般的男人,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带他们杀出包围。

“山西总兵周将军,哈哈哈,幸会幸会!”

袁宗第满面春风地驱马前来,状极悠闲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抱拳一拜。

朱希望:“???”

什么周将军……

他一脸懵逼,可袁宗第的视线分明是看向他的,二人甚至对视了一眼。

……难道把我错认成周遇吉了?

朱希望内心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随后就发现这个解释很合理,解开了他心中一直存在的疑团。

周遇吉可算是京师之外,大明最后一个将军了,又接连挫败顺军的进攻脚步,地位举足轻重!

而且据他所知,李自成手下的大将刘宗敏如今正当红,可这人平时待人很是狂妄,其他将领都看他不顺眼。

若是袁宗第能将打败刘宗敏数次的周遇吉活捉,那必然能在大顺集团内部打压刘宗敏的气焰,提高他自己的地位。

这就是顺军内部的纷争了。

因为想要活捉周遇吉作为自己的政治筹码,所以袁宗第一路上才没有让人放冷箭。

看堂堂的‘大明山西总兵’似乎并不想理自己,袁宗第只是淡淡地笑道:

“周将军,您不是放出话来,誓死为北京那个狗皇帝守卫宁武关吗?这今天怎么也想着突围了?”

他的语气中尽是揶揄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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