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17章

时俞狠狠按了下太阳穴,反思起自己平日里的行为,是不是对林夏太亲近纵容了些,竟然让她跨出这么不应该的一步。

深更半夜,他跟林夏共处一室已经足够出格了,哪能再做出眼下这不顾男女之妨的行为。

林夏的脑袋里每天装的都是什么?

时俞吐出口浊气,将书信放进抽屉里:“三小姐。”他清了清嗓子,“眼下……”

不等他说完,林夏已经踢了绣鞋,爬上了床:“外面冷得要命,妹妹你舍得姐姐这么单薄地出去吗。”说着她还打了个喷嚏,做出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靠在床边,“这几日总觉得身子昏沉,怕是要染风寒的征兆,可经不住风了。”

“青盈呢?”

林夏扭身,大概算了下自己应该占的位置:“已经让她歇下了,妹妹你有起夜的习惯么,喜欢睡里还是睡外?”

时俞只想自己待着,听林夏那边已经帮他做好了选择:“那你睡外吧,方才见妹妹还在看书,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妹妹也早点歇息。”说着已经在里侧找好了位置,躺好“妹妹见谅,姐姐实在撑不住了。”

林夏哪里看不出来她的不情愿,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她见别的姐妹都亲亲热热的,同行同游同眠都不在话下,只有自己这个妹妹,半冷半热的,总是软不透,刚觉得跟她亲近了一点,结果这妹妹又退到更远的地方去了,如今不过是这么个小小的亲密举动,就百般不愿意。

以为自己多稀罕一样。

林夏攥着被子闭上眼睛,烦躁得没了一点睡意,心想着在这个郡主眼中,自己跟林若或许没有几分的差别,平日里她的谦让,也不过是被自己缠得没有办法罢了。

一想又觉得自己的分量似乎也没有这么轻,毕竟之前她还帮自己赶走过裕王,醉酒时也哄着她,还送了中秋的礼物。

林夏觉得有些热了,把被子拉下来了一点,想起之前听人说淮北人性格都单纯直爽,也不知道这么一块直接的水土,怎么就能生养出这么个难以琢磨的小郡主。

时俞也觉得烦躁,又翻开本书籍,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盘算着等林夏睡熟了之后,把人裹紧送回房间去。

桌上的油灯燃了一半,房外雨停了复又下起来,床上桌前的两个人都没有一点睡意。

林夏翻过身,看着桌前的时俞:“咱们姐妹还没在深夜谈过心。”

时俞眼皮一跳,把书翻到下一页:“白日里不是都在谈吗?”

林夏枕着自己的手肘:“不一样的,白天是白天,夜晚人的心境和思考都不一样,就像妹妹你,白日里和夜间的行为不也不一样?”

时俞自认他对这个娇小姐已经足够小心了,也不知道她又哪来这些感慨,问道“哪里不一样?”

林夏叹了口气:“白日用膳的时候,还觉得跟郡主很是亲近了,眼下看来又并非如此了。”

时俞哑然,深更半夜的,他在这装模做样地看书,是为了谁?

如今又是他的错了?

“母亲生下我之后便离世了,府里单就我没有兄弟姐妹,每次看到林若被林却他们照顾着,跟自己姐妹亲亲热热地同眠说小话,我都眼热得不得了,心想着为何四房只我一个人。”

“原先我还努力融进林若她们,说同样的话,做一样的事情,她们是带着我玩了一段时间,也亲亲热热地喊我姐姐妹妹,可背地里又学着旁人骂我挤兑我。”

林夏缓了缓,压低声音跟时俞说起自己小时候的惨事,她幼时没大人护着,确实有段日子过得不顺畅,被侯府的其他少爷小姐取笑,不过受那位小男孩指点过之后便好了许多。

她刻意把这些事情渲染一番,时时停顿,微微哽咽,在无声的雨夜中,听起来似乎真的委屈悲惨,全然忘了自己幼时得了法子之后,是怎么欺负回去的。

时俞心想,或许林夏说的是对的,人在白日里和夜间是不一样的,当年他见林夏一个人小小的又可怜惜惜的,便匀了几分心思,林夏幼时的事他大概都知道,确实有委屈,偶尔那些小姐也有不顾轻重,做得过分的时候,但也不是林夏口中,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境遇。

许是夜深了,人也懒得思考,他竟然有些相信林夏口中的话,忍不住心疼起来,又埋怨自己,当时是不是做得不够好。

林夏看不清时俞脸上的神色,只遗憾夜太深了些,如今双眼发干,不能挤出些眼泪,再衬得她可怜一些。

不过也无伤大雅,林夏继续道:“可前些日子见了妹妹就不一样了,当时见妹妹就觉得亲近,仿佛上天听见了请求,垂怜实现我多年的夙愿,如今我也是有妹妹的了。”她兴奋的语气忽又沉下来,“只是不成想郡主……许是我太过不讨喜。”

时俞放下书:“渴了么?”

林夏说得确实有些渴,可见他这态度,又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还嫌弃她说得太多了,委屈道:“今夜叨扰郡主了,那我还是不打扰了。”

说着就要自己爬起来,一幅等着他挽留的样子,时俞晓得今夜要真让这郡主走了,今后不晓得又要怎么闹腾,顺从地开口:“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林夏一笑:“多谢郡主了。”她轻松道,“那郡主快熄了灯休息吧。”

时俞认命地熄了灯,贴着床边躺下。

林夏之前只计划着两个人同寝而已,对这距离也没有什么考量也随他,微微调整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林夏原以为目标达成之后,她便能睡着,可这么躺了一会,竟然酝酿不出一点睡意,反而越来越清醒。

两个人一个在最里,一个在最外,中间的间隙都够飞双和青盈睡下,已经是最远的距离,许是夜太静了,林夏能清晰地听到身边人的呼吸声。

一吸一呼声音很轻,可这多出来的声音,还是让她睡不着。

林夏心想,她就不该接受叶欢这个主意,虽跟郡主一番长谈或许对两个人人有益,可这睡不着的滋味着实让人心焦难受。

时俞也没一点睡意,两个人离得不近,可他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馨香,时有时无,一阵一阵地撩拨着他。

他回想着白日里看过的书,陆齐鸣写的书信,计算着自己的谋划,却还是忽视不了那股香气,还有身边人,略显烦闷的呼吸。

“睡不着?”

林夏坦然承认:“许是说了太多小时候的事情,如今却有些睡不着了。”

时俞自是不相信她的说辞,心想着是她不喜欢与旁人同塌,才没了睡意。

眼下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这又是个贪睡的,时俞道:“不若我先送你回房?”

林夏自然不会做打自己脸的事情:“不必了,眼下就很好。”她翻了个身,“妹妹也睡不着?”

时俞看着帷幔:“嗯。”

林夏又凑过去一点:“不若妹妹也跟我讲一下,你小时候的事情,怀北应该很有意思吧。”

若是简灵曦自然是觉得怀北有意思,时俞心想,怀北王只她一个女儿,自是千娇百宠的,只是那北方,对他来说却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刚去时他也不过八九岁,只有几个随身的侍卫和小厮,当地的人也都知他是什么处境,自然也不会多善待他,不过有着皇子这张皮,至少温饱是不用担心的。

之后的日子也没有多有意思,不过四处权衡,多多算计罢了,想来这些也不是林夏喜欢听的,更不是这个郡主会说的内容。

他之前在怀北也待上过一段时间,便捡了些事将给林夏听,开始身侧的人还会时时嗯一声回应,示意她在听着,后来这应声越来越轻,扭头一看,人已经抓着被子睡去了。

时俞忍不住一笑:“我讲的太无趣了?”他轻轻地将林夏的胳膊放回被子,“还是让简灵曦亲自同你说,她眼中的怀北当是极有意思的。”

时俞掖好被子,撑着头看着林夏的睡颜。

夜色中只能看个依稀,但也能感受到,这位三小姐是个顶漂亮的,性子也是最磨人的。

他叹了口气,不知何时也闭上了眼睛。

——

那夜之后林夏发现,她同郡主的关系还是不好不坏的,停在原地,只是飞双看她们两个的眼神总有些奇怪。

不等她去询问,便有小厮带了张帖子见郡主,林夏认出他是三公主府上的小厮,疑惑地接过扫了一遍。

是请郡主两日后去多宝阁,说是多日不见想念起郡主了。

林夏不相信公主会有这番好心,但是公主相邀又找不到推脱的理由,她垂眸想了想,听小厮恭敬道:“公主说若是林小姐无事,也可同去?”

“嗯?”林夏一时摸不准公主是什么意思,她和这位公主算不上亲近,因为长公主的缘故,两个人在面子上也还过得去,但上次中秋宴一事,这位公主分明也有些在乎她同简灵曦一道,怎么如今又让她同去了。

这葫芦里又装的什么药?

时俞接过帖子:“替我多谢公主,两日后定当赴宴。”

小厮道了谢,即刻回去禀明主子。

“你要去么?”时俞看着林夏,他大概能猜到自己这个妹妹想做什么,带上林夏无疑是最省事的,且也能让她们知道,林夏甚至林默泉,都是偏向她们这边的。

只是如今林默泉未归,只有林夏一个人,他又有些舍不得她犯险。

林夏捏着请帖的一角,指尖摩挲着。

时俞看着她的动作,知晓林夏这是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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