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用上了滚，从未受过这般委屈的李溯，不甘心地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担心真的落了责罚，气愤地起身，甩袖大步离开。
临走之前，狠狠地剐了慕淮一眼。
慕淮表情平静，目视前方，仍旧没有看他。
待人走后，殿内，陷入一片寂静。
片刻，永明帝摆手，让下人退下，宫女们松了口气，连忙快步离开，出门的时候，极有眼力见地轻手轻脚地掩上房门。
骤然间，空气更加沉默。
安静的，好似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窗户大门紧闭，连风都吹不进来，唯一的声响，是两人的喘息声。
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都没人说话。
慕淮是个善于忍耐的，毕竟他曾与死人在一起待过半个月，不过是沉默，早就习以为常。
最终还是永明帝先出了声，他问，“身子如何？可感觉好些？”
自从慕淮认祖归宗后，鲜许与永明帝两人独自相处过。
就连关心，都有些生疏。
然而，慕淮毫不在乎就是，本就从未有过，又谈何失望，他淡然颔首，“已然好些，多谢陛下挂怀。”
“喊什么陛下，你我之间不单单是君臣，还是父子，随你皇兄一同唤朕父皇便可。”
也不知道永明帝究竟是何用意。
人回来这么久，这个称呼也持续了这么久，以前都没纠正过，偏偏今天来这么一招。
慕淮内心存疑，面色平静，顺承地改了称呼，“父皇。”
称呼如何，与他无关，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罢了，心中无那份情意，就是喊了人又能如何。
永明帝大约也知道，两人之间肯定不可能像是寻常人家那样亲近，虽有些不满，但也明白，索性随他去。
“朕知道你昨日受了委屈，你三皇兄被慧贵妃养得骄横了些，年少时出京待在江陵，没人管着更是涨了脾气，不过，他本性不坏，别因此事伤了兄弟之间的和气。”
看来，还真是独宠。
刚刚气成那样，又是嚷着滚，又是要责罚，现在就护上了。
明明知道是他受了委屈，却又让他去忍耐。
慕淮心底冷笑，嘲讽，面上不显，平静地点头，“是，谨遵父皇教诲。”
见他如此听话，永明帝满意点头。
“你要比你三皇兄懂事多了，朕听郭太医说了，你身子骨本就不好，又常常在外奔波，这才染上风寒，日后那安置营的事让旁人去弄吧，身子要紧。”
安置营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如今让别人去，可不是坐享其成。
要是旁人，听见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功劳就要那么被人抢了去，定要心里不爽的，可慕淮却丝毫感觉都没有，他平静地仿佛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样，面无表情地颔首。
见状，永明帝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
是个稳重，从容的，要是好好培养一番，日后对朝廷定然福泽无尽，可惜，偏偏是从民间找回来的，又与原先的那家人走得那般亲近。
他不禁失望，随即问道，“朕听闻晏家大小姐也跑到岐王府住下了？”
当提到晏娇时，慕淮毫无波澜，仿若一潭死水的双眸总算是有了涟漪，眸色夹杂几分温柔，他点头，“是，晏小姐略懂些医术，放心不下儿臣便就近照顾着。”
他情绪波动异常明显，永明帝想看不出来都难。
顿时，心情有些复杂。
他说，“晏家大小姐尚未出阁，又是女儿家家的，住到岐王府恐怕不合适吧？”
慕淮抬眸，淡然反驳，“没什么不合适的，淳鸢公主不也未曾婚嫁，而且，日后儿臣定是要娶晏小姐为妻的，早些时日也未尝不可。”
确实，要说不合常理，原先打破情理的就在那里明晃晃地摆着，还是他给弄过去的。
永明帝沉默，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如今，你两个皇兄都禁了足，你五皇兄又是个身子虚弱的，日日只能在宫里躺着，朝廷之上那么多事，三审六部都需要人手，朕年岁又大了，精力不比从前，前些日子，镇国将军交了虎符上来，朕一人管着力不从心，你可有何见解？”
镇国将军，前朝元老，先帝的心腹。
永明帝上位之后，他尽心扶持，便没将虎符收回，如今他早已年迈，欲要告老还乡，便将虎符交了上来，原先他是想交给李溯的。
只是，经过太子一事，他算是看清了，要真把能够调动天下兵将的虎符交给他，次日，他就敢逼宫。
永明帝心冷，便想着在剩下的几个皇子选上一选。
然而，皇家子孙单薄，除了李溯太子就没一个能担事的，二皇子心胸狭窄，毫无远见，五皇子身体虚弱，别说是管事，能好生活着就实属难得。
挑来选去，也就慕淮这个既有能力，又没背景的最好拿捏。
就是日后有了变数，也能及时收回。
他的心思，慕淮是能猜个大概的，因此，心情平静，垂首道，“此举大事，不是儿臣能够胡乱言论的，父皇决定即可。”
见他居然对虎符都毫无欲望，永明帝很是惊讶。
是真的预料之外，毕竟，从古至今，天下万千，那个人对权势能够无动于衷。
他重申了遍，以防慕淮刚才没听明白，“朕的意思是从几位皇子中挑上一位，你可有推荐？”
慕淮淡漠摇头，“儿臣与其他几位皇兄走得并不算近，不明是非不加猜测。”
“是嘛，”到现在，永明帝看向他的眼神中已经有了赞赏，无论这份淡泊是装的还是真的，能够在他面前稳与泰山，并且毫无破绽，便已是成才之器，索性直接开门见山，“可朕觉得你这个人选就不错。”
慕淮起身，低头抱拳，“儿臣不堪重任，望父皇三思。”
“你这孩子，可真是奇怪，虎符这种东西，旁人求之不得，怎么你到避如蛇蝎？”
慕淮沉默，无言。
见状，永明帝笑了笑继续说，“不过，拿了虎符日后定然忙得很，你这个年纪，成家最为重要，朕见淳鸢已然在王府住上些许时日，两人应该也颇为亲近，不如择日寻个良辰吉日将喜事给办了？”
“正好，再纳个侧妃，免得你整日在朕面前念叨你那晏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