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舒心思急转,哪怕瞧见了陆尘嘴角的一缕鲜血,心底也丝毫没有喜意。
他知道僵持下去,先死的肯定是自己。
他眼中浮现一抹阴狠,脸色忽然迅速苍白下去,与此同时,两剑对峙的血红长剑光芒绽放。
三道剑影骤然破碎,陆尘往后撤出两步。
何云舒双手举剑,有鲜血顺着胳膊淌下。
陆尘嘴角仍在渗血,他却仿若未觉,心底再度默念出声。
“剑四。”
围绕着二人春风剑意瞬间停滞,如蒙蒙细雨,以何云舒为地,洋洋洒洒落去。
看似润物无声,实则杀气四溢。
何云舒已经成了血人,浑身鲜血却在倒流,尽数汇入头中长剑,他双手持剑,重重劈下。
剑未到,腥风先到。
陆尘身后长发肆意飞舞,提剑斜撩而起,长剑有如游龙环绕。
“剑五。”
这次的陆尘在心底默默的补上了两个字:“龙吟。”
长剑轻鸣,有如龙吟。
两人周身黄沙再度翻滚席卷,往外扩散。
陆尘喷出一口鲜血,往后退出数丈,双腿在黄沙中滑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反观何云舒,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衣衫褴褛,双手驻剑跪坐在地面,悄无声息,已经死去。
却仍有无数剑意在其体内经脉肆意游走。zuqi.org 葡萄小说网
陆尘拭去嘴边鲜血,面如金纸,望着手臂上的一道血口,脸上满是苦笑。
这次对敌,他心底其实也存了几分刻意。
血剑宗不修法宝,精心于剑,他也以纯粹剑招对敌,雷法使用了一手便不再用,符箓及本命飞剑鱼肠更是从头到尾都未曾动用,无非是存了打磨剑意的心思。
虽然成功将这名血剑宗弟子斩杀,但他体内的状况其实也算不上多好。
以他开脉境后期的修为,强行使用剑四及剑五,其实已经十分勉强了。
如今他体内,其实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盘膝而坐,掏出一枚丹药服下,极力控制住体内紊乱的气机,陆尘对着满是担忧的小姑娘微微一笑,又指了指何云舒。
初见立即会意,皱了皱鼻子跑到何云舒身前,小心翼翼的将那柄剑取过,想了想,又摘下他耳边的耳环,重新回到陆尘身边。
陆尘站起身来,随手扯下衣袍一角将血口包裹,又在腰间玉佩中找出一块棉布条裹住何云舒的剑,重新将初见抱起坐在脖子上,来到何云舒身前。
这一场战斗,谈不上什么突如其来。
当那名卖相不俗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驿道上,自称是血剑宗的人时,陆尘就已经动了杀心。
或许狂刀帮的人并不清楚,血剑宗这个名字在整个修行界都是声名狼藉。
此宗之人,上至长老宗主,下到执事弟子,无一不是杀人如麻之辈。
此宗杀人,不问缘由,只为养剑。
就那这个何云舒来说,手中之剑,少不得沾染了上百条鲜活的生命。
但这也就罢了,陆尘并不是那种惩恶扬善的正道练气士,心底也没将除魔卫道视作己任。
之所以动杀心,还是因为此前陆尘提到的一个人。
血剑宗宗主陈保。
这个陈保,为人极其阴险歹毒,手中沾染的罪孽尚且不去说,当年师父在归南宗落脚时,此人曾千里迢迢奔赴而去,想要拜师学艺。
结果不出意料的失败了。
当时师父也点评了一句话,正是陆尘先前所说的‘若不是走了以血养剑的歪路子,有望突破天象’。
在那之后,这个陈保返回血剑宗,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开始大肆抨击剑主,并扬言终有一日要以手中血剑,斩去剑主头颅。
陆尘记得很清楚,师父对此只是一笑置之。
天底下,对他这位剑主大人不满的人多了去了。
而后,便是大秦亡国。
陆尘知道,血剑宗之人曾参与其中。
更是将陵州一座大城屠戮一空,只为温养己身之剑。
那可是足足百万人口的大城!
自上而下,从官员到平民,更甚至当时陆尘的皇兄也在城中!
这便是何云舒与何仲必死的理由。
陆尘低头看着那具鲜血淋漓的尸体,眼神逐渐凌厉。
这只是血剑宗死的第一个人。
未来,还会更多。
轻轻拍了拍初见小腿,小姑娘顿时会意,双手抱住陆尘额头,陆尘整个人朝着驿道方向掠去。
追上狂刀帮以后,陆尘看到那位不说话时很有卖相的俊哥儿大大咧咧骑在马上,毫无鸠占鹊巢的觉悟,也丝毫没有感应到之前发生的那场大战。
那位公子哥很显然也发现了陆尘的回来,只是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脸上满是疑惑。
大概是在想何云舒怎么没有趁机杀了这人。
马队速度不快,陆尘快步赶到何仲身旁,放缓脚步。
“李小姐,本公子看你也有修行资质,愿不愿意跟随本公子上山修行?”
“李小姐,本公子在山上修为虽然算不得有多高,但地位可不低。”
“李小姐……”
李月面色冷漠,也不搭腔。
倒是陈学义拢了拢缰绳,凑到陆尘身边,低声问道:“陈公子气机似乎有些紊乱,可需骑马?”
陆尘摇头笑道:“多谢陈帮主好意,在下别的不行,也就腿脚还行。”
陈学义也不多说,只是看了眼陆尘按住初见小腿露出来的一截棉布,轻轻一叹。
这位前秦老卒心思何等灵敏,只是略一思量就知晓了大概。
恐怕这位陈公子,又为自己等人挡去了一灾。
李月也在此刻拨动缰绳,来到陆尘身边,面色平淡道:“你受伤了?”
面色虽然平静,可她心底却掀起了滔天骇浪。
陆尘杀人的手段,她可是亲眼见试过的。
几名武艺明显不俗的马匪头子,基本上没人能在他手底下撑过一招。
陆尘笑道:“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
李月轻咬嘴唇,不再说话。
反倒是一直粘糊着李月的何仲凑了过来,斜眼打量着面色苍白的陆尘。
恰巧陆尘也扭头望去,笑眯眯道:“何仙师来的正好,刚才出去的时候走狗屎运,捡到一样东西,不似凡物,要不仙师帮在下掌掌眼?”
何仲嗤笑一声,“凡夫俗子,能捡到什么好东西?”
陆尘笑着不说话,从另一侧腰间取下了那柄被棉布包裹起来的长剑,递给何仲。
何仲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接过,凶狠道:“要是敢糊弄本公子,当心你的狗头。”
初见都懒得去看这个仙师。
谁当心谁的狗头都不好说。
接过棉布长条,何仲并不急着拆开,而是先在手中掂量了两下,又大致抚摸了一阵,并未感受到丝毫灵气,顿时失去了解开棉布的兴致,抡起长条砸向陆尘,怒骂道:“哪里找来的破剑,竟敢糊弄本公子?!”
只是当长条砸下一半之后,便再也无法落下。
陆尘一手拖着长条,笑眯眯道:“公子都不拆开看看,就这么肯定是破剑?”
一击被接住,何仲脸上满是怒容。
“竟然敢还手?!好大的狗胆!”
他握住长条,使劲往后一扯,纹丝不动。
何仲终于回过神来,背心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刚才那一砸,他虽然并没有用上灵力,但经过淬体境打熬之后的体魄,哪里是一名凡夫俗子接的下的?
狂刀帮帮众脸色难看无比。
他们不知道练气士之间的花花绕绕,只是看到那位仙师一砸之下被那年轻男子单手接住,也看到了那位仙师被气的脸色通红。
就算你是仙师远亲,可那位是真正的仙师啊!惹恼了他,咱们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陆尘笑着拧了拧手腕。
长条上的棉布寸寸崩碎,露出里面一柄黯淡无光的长剑,上面还有丝丝未曾干涸的血迹。
陆尘握着剑柄,何仲则握着剑尖那一头。
何仲瞪大眼睛望着手中长剑,顾不得那只手已经鲜血凌厉,骇然喊道:“师兄!”
陆尘故作疑惑道:“师兄?什么师兄?仙师莫不是糊涂了?”
何仲立刻回过神来,如触电般松开手掌,干笑道:“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只是这柄剑有点像我师兄的佩剑,一不小心差点认错了……”
陆尘撇了撇嘴,又将长剑往前送出,淡然道:“既然这剑像仙师师兄佩剑,那便送给仙师好了,这等仙家法宝,我等凡夫俗子委实消受不起啊。”
凡夫俗子四个字,陆尘咬字极重。
何仲额头冷汗狂冒,一把握住剑尖,强笑道:“好好好,多谢公子割爱,多谢公子割爱……”
陆尘笑了笑,扬了扬手臂道:“何仙师,听闻仙师们仙术玄奇,灵丹妙药也是一绝。不巧,在下刚才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摔在这柄剑上,手上被割出一条口子,在下厚着脸皮向仙师求上一求,能不能赐下一点丹药等物,在下也好敷一敷,以免以后落下什么难看的疤痕可就不美了。”
何仲也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伤的?只不过此刻小命被人家捏在手里,哪里敢多说什么,只能认栽,立刻点头道:“有、有,当然有,公子稍等……”
狂刀帮众人早已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