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陆尘回到归南宗之时，已是半夜。
一身黑衣，头戴帷帽的他仿佛一头鬼魅，隐藏在暗夜中，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陆尘看了眼剑气凛然的石碑，抬头望去，愣了一下。
一名绝色少女，正莲步款款，下山而来，裙摆飞扬，翩翩如仙子。
她容貌清丽脱俗，恰似一朵濯而不妖的水莲。而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一面冰镜，透彻中难掩高冷华贵。
尚未彻底长开的身段已是玲珑，曲线诱人。
沈沐言。
陆尘很快回过神来，快步上前，轻声道：“你怎的来了？”
但旋即他又想到此刻自己正头戴帷帽，连忙伸手拨下，歉声道：“稍等片刻。”
沈沐言脸色有些古怪，灵动大眼转了转，任由陆尘从身边擦过，一溜烟的返回峰顶草庐。
等到那草庐屋门再被推开时，少年已是白袍加身，望着清泉畔那道倩影，笑意温醇，翩翩佳公子。
“穿黑衣的你也好看的。”少女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陆尘赧颜，轻咳一声，席地而坐，拍了拍身边的石墩。
这是上次沈沐言走后陆尘特意在这伏剑峰上寻的一块石头打磨而成，佳人专属。
“等了很久吧？”
“刚来不久。”沈沐言轻轻摇头，脚步轻盈，来到石墩上坐下，一双美目盯着陆尘，眉眼含笑，“又去打架啦？”zuqi.org 葡萄小说网
陆尘没有隐瞒，毕竟恶斗一场后紊乱的气机一时间也没那么快掩盖下去，只能点头道：“本来打算去买点东西，路上遇到了两个拦路蟊贼，顺手给杀……打发了。”
杀字吐出半截，却没有道完，恐唐突了佳人。
沈沐言有些责怪道：“你如今修为未到开脉，怎的如此贸然行事，若是修炼缺点什么，直接与我言说便是了。”
陆尘轻轻摇头，哪有这样的道理。
忽然，陆尘赫然转头，目中满是惊异，“你突破了？”
沈沐言轻轻点头，远游境的气息毫无保留的爆发出来，一闪而逝，生怕身边的心上人多想什么，又或者伤了他。
双方的修为，此刻已经有两个大境的差距了。
“昨日的事。”
陆尘很开心的笑了，发自内心的那种，“恭喜。”
但旋即他又有些责怪道：“昨日才突破，怎么不多稳固一阵修为？”
此时午夜过半，陆尘去集云坊，也已经是昨日之事。
所以，沈沐言应该是突破后没停留多久，便直奔此地来见他了。
沈沐言眨了眨眼睛，笑意醉人：“因为想见你了。”
少年已经被少女一笑就盛满美酒的酒窝灌醉了。
所以才有那句话。
动我心弦者，剑光、月光，美酒、美人。
陆尘双手抱在脑后，躺在地面上。
只有在沈沐言身边，他才会如此放松。
望着阴沉的夜空，陆尘忽然出声：“也不知我何时才能突破开脉。”
“遇到瓶颈了？”
“嗯，从没遇到过的瓶颈。”
“不用太着急，不还有我呢。”
陆尘轻轻摇头，男子汉大丈夫，哪有靠老婆的道理。
“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陆尘侧头，对上沈沐言那双狡黠的眸子。
“自然是两个都要听。”陆尘一本正经道。
“那就挑好的说。”沈沐言眼波流转，“关于你参加道战一事，我和师父提了一嘴。”
陆尘愣了下，蹭的起身，“你去为我求参加道战的名额了？”
沈沐言说此事是好事，极有可能意味着自己已经被准许参加道战了。
沈沐言摇头又点头，“师尊很好说话的，怎么能说‘求’字。”
陆尘有些责怪道：“其实不必如此的，就算参加不了宗门道战，我去参加散修道战也是一样的道理。”
求下一个参战名额哪有那么简单，道战一事乃圣主宫主持布下，虽然不会插手到宗门之内，但宗内流派复杂，人人都盯着最终那四个名额，就算是参加道战的人选也被看的死死的，若是他陆尘这个‘罪孽者’突然横插一脚，就算是掌门大人，也得顶着很大的压力。
沈沐言语气诚恳，“我自然知道你有你的办法，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陆尘沉默了一阵，轻声问道：“付出了什么代价？”
沈沐言愣了下，微笑道：“还真是瞒不过你，不过此事也跟我要说的坏事有关。”
陆尘直愣愣的盯着那张绝美容颜，心底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沈沐言轻声道：“没你想的那么可怕，我只不过是答应了师父，用我的名额换取你的名额而已。”见陆尘怒气冲冲正欲起身，沈沐言接着出声：“先听我说完，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归南宗了，所以这个名额对我来说意义不大，倒不如给你。”
陆尘下意识问道：“你要去哪里？”
沈沐言抬头望向夜空，“一个很远的地方。”
“什么时候回来？”
沈沐言请咬嘴唇，有些不忍去看陆尘，“很久都不会回来。”
陆尘沉默下来。
沈沐言也没有再说话。
良久，陆尘嗓音轻柔却极为肯定道：“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沈沐言嫣然一笑，倾国再倾城。
“我等你。”
这一晚的伏剑峰，少年少女各自许下了承诺。
陆尘双手抱住后脑勺，重新倒了下去。
“什么时候出发？”
“就这几日吧。”
陆尘默然。
那便意味着，今晚这一次见面之后，未来二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见了。
沈沐言咬了咬嘴唇，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决定泄露一点不算天机的天机。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那我会给你展现我最好的一面。”
陆尘终于有了一丝笑颜，他侧过头，看到沈沐言又对着自己眨眼睛。
少年蹭的起身，留下一句稍等片刻，转身回了屋内。
片刻后，沈沐言看着那位推门而出的少年，哭笑不得。
一身白袍褪去，此刻的少年重新换上了一席黑袍，却不是此前外出的那一套，这一套衣袍做工明显更加精细，华贵，着在陆尘修长的身材上，更添三分出尘意味。
沈沐言笑语，“当真好看。”
这次换做陆尘眨了眨眼睛，“你眼光真好。”
少年重新回到少女身旁坐下再躺下，依旧是双手抱住后脑。
他直愣愣的望着阴沉夜空，思绪万千。
不舍是肯定的，但陆尘相信此次沈沐言外出，是自有机缘存在的。
他当然可以恳求对方留下来，而且相信沈沐言大概率都会答应的。
但他不会这么做，不该有这么自私的陆尘。
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陆尘微微侧头，看到沈沐言正提着裙摆，缓缓起身。
少年眼神微微一黯，要走了么？
正欲跟着起身，却被沈沐言出声制止，“给你一点小小的奖励。”
陆尘不明所以。
沈沐言走到陆尘脑袋边上，缓缓跪坐下去，一张俏脸微粉，美艳得不可方物。
“闭眼，仰身，抬头，把手放在胸前。”
陆尘依言照做，随后只觉脑袋被一对柔荑轻轻托起又放下，后脑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陆尘全身陡然僵硬，猛的睁开眼睛。
这个视角……
沈沐言有些面红、却故作镇定的略微低头看向侧旁，轻声道：“莫要这般扭捏……”
陆尘脖子更加僵硬。
腿、腿枕？
沈沐言却已经镇定下来，一双小手在陆尘头顶轻轻按捏，陆尘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指尖的微凉触感。
少年也逐渐放松下去，女孩子都不在意了，咱还扭扭捏捏的算个啥。
感受着脑后传来的柔软触感，陆尘心神放松到了极致，双眼半眯，一场大战后的疲惫从四肢百骸齐齐涌来，少年就这般沉沉睡去。
沈沐言在陆尘头顶不停按压的柔荑也往下挪动，轻轻抚上了那张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庞。
此刻的少女神色有些悲伤。
“你一定要来见我啊……”
——
天刚蒙蒙亮。
陆尘还未睁开双眼，便感受到了脑后柔软的触感，却与之前的有所不同。
应该是一些衣物了，想必沈沐言已经离开了。
陆尘有些失落，睁开眼睛，却发现佳人一双美目正直愣愣的盯着自己，此刻见到自己醒来，微微侧头，俏脸微粉。
少年心底涌起欢喜：“我还以为你走了。”
少女双目微瞪，嘴角鼓气，故作生气道：“这么希望我走啊，都不打算与我告个别？”
陆尘站起身来。
告别自然是要的。
他掀开衣袍一脚，从小腿上抽出那柄陪伴自己多年的雪露，郑重其事的递到沈沐言身前，轻言道：“珍重。”
沈沐言并未推辞，双手接过，又伸手从头上摘下极为素雅的一钗一簪，递了过去：“珍重。”
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
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
互换信物，沈沐言正式辞别。
依依不舍，情意浓浓。
行走在下山路上的沈沐言转头望去，陆尘依旧站在原地，见着她转头后，笑着遥遥挥手。
一如当夜离去时模样。
只不过上次的少年是白袍沐浴在月光下，这次是黑袍屹立在晨光中。
依旧耀眼无比。
等到再也望不见对方的身影，陆尘回到石墩旁盘膝座下，神色伤感。
他忽然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又摸了摸身旁的石墩，咧嘴一笑。
“便宜你俩了。”
收敛思绪，陆尘按照往常的惯例开始复盘昨夜那一战。
那两名散修，的确算是比较难缠的。
刚闭上眼的少年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这、这就突破了？”
一夜过后，已是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