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眼前那物被孙水韵以丝线系着，还在微微打转，陆尘眼睛也跟着那物一起转动。
的确是玉石不假，但却是陆尘毕生难忘的东西。
这是一枚小小的玉玺。
承载的却是已经覆灭的大秦王朝国运。
心底让黑雾将此地隔绝开来，陆尘视线从玉玺上挪开，望向孙水韵，一字一句问道：“你怎么会得到这枚东西？”
孙水韵无视眉心那柄悬停的古怪飞剑，微微一笑：“奴家不是都说了，偶然所得吗？”
陆尘深呼一口气，极力压下心底的滔天巨浪，缓缓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孙水韵微微一笑，却并不回答陆尘的问题，说道：“公子不打算拿在手里看看？”
陆尘也不矫情，双指轻轻捏住这枚玉玺。
大秦王朝这枚承运玉玺，与其余世俗王朝皇帝所用玉玺不同，仅有一寸大小，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其上仍然留有丝丝缕缕体温。
陆尘又深吸一口气，缓缓闭眼。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睦州州牧府孙水韵，拜见皇子殿下！”
孙水韵豁然起身，随后径直跪了下去。
皇子殿下，手捏大秦承运玉玺的陆尘自然不可能是大宋王朝的皇子殿下，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zuqi.org 葡萄小说网
陆尘看着伏在地面上的孙水韵，轻声道：“没想到今天会被你发现，外面是不是早就埋伏好圣主宫的人了？”
孙水韵仍伏在地面，看不到任何表情：“民女不敢！”
陆尘轻轻摇头道：“起来吧，跪一个都已经覆灭了的王朝皇子，算怎么回事？”
孙水韵这才柔柔起身，却不再回到桌前坐下，只是在原地静静站着。
陆尘缓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就凭这张脸？”
孙水韵恭敬道：“启禀殿下，还有名字。”
陆尘愣了下，本名陆沉后有改名陆尘随后化名陈露。
陈露、陆尘，略一思量就可以联想到一起了。
“就光是凭借这个？”
孙水韵轻轻一笑：“当然还有殿下的表情，就算殿下不是殿下，事后杀了便是。”
血腥字眼从这位体态丰腴的女子口中吐露出来，更显血腥。
陆尘也不在意，看了眼身前桌子，“坐下说话。”
孙水韵应了声，也不矫情，施施然的坐了下去。
陆尘召回从始至终都一直悬停在孙水韵眉心三寸出的飞剑鱼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在发现了我这名前朝余孽，你要怎么做？提着我的头颅去见那位大宋皇帝，让你父亲在官进一步？”
孙水韵此刻已经放松下来，直勾勾的盯着陆尘收回飞剑的眉心，此刻轻声答道：“殿下多虑了，民女如论如何也不敢对既是殿下也是仙师出手。”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陆尘又重复了一遍之前那个问题。
孙水韵轻轻摇头，嫣然一笑道：“能死在殿下的剑下，也是民女的福气。”
陆尘盯着孙水韵双眼，一字一句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孙水韵没有说话，拎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倒满一杯，手指蘸水，在桌上缓缓写下两个字。
陆尘再次失态，蹭的站起身来，盯着孙水韵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孙水韵面色不改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陆尘揉了揉眉心，又问道：“你们暗中联系了多少人？可曾知道大宋身后站的到底是谁？”
孙水韵轻咬嘴唇，“已经联系上了大部分当年的大秦遗民，流亡他国的各位大人也多有来往。至于大宋身后是何人，民女当然知道，若非如此，当年咱们如日中天的大秦又岂会亡国？会背负上暴秦的骂名？”
陆尘重新坐了下来，盯着孙水韵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谁来坐那个皇位？”
孙水韵轻咬嘴唇道：“自然是殿下，也只能是殿下。除了殿下，大秦皇室已经被屠戮得一干二净。”
陆尘沉声道：“这绝对不可能，我已经踏上修行之路，怎么可能去做什么皇帝？”
孙水韵没有说话，只是痴痴的望着眼前这位昔年的大秦二皇子。
大秦尚未亡国之时，这位年仅岁的二皇子便以才情通达闻名于世，是当时朝野上下公认的太子人选，可惜短短数年后便传出这位皇子暴毙而亡的消息，更后来便是大宋王朝的举国进攻，令人恐惧的是，当时如日中天的大秦竟然就仿佛泡沫一般，迅速瓦解。
孙水韵知道，这当然不是大清王朝外强中干，一切都是因为大宋背后站着的那个人。
陆尘轻声道：“我既然踏上了修行之路，便是奔着杀那人去的，他才是我大秦覆灭的罪魁祸首。”
孙水韵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她哪怕不是修行中人，也知道这会很难，比大秦复国还难。
他看向孙水韵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哪怕你们要复国，也得在我杀了那人之后。”说到这里，陆尘眼神黯淡下去，自嘲道：“只是不知道会让你们等多久？一辈子？两辈子？”
孙水韵忽然站起身来，望着陆尘坚定道：“恳请皇子殿下为大秦留下一缕皇室血脉。”
陆尘愕然的看着眼前女子，又猛然转过头去，闭眼不再去看。因为随着她的起身，披在她身上的衣袍滑落，露出其内不着寸缕的洁白玉体。
紫府内传来黑雾的嘲笑：“这次不说自己还小了？”顿了顿，她又缓缓道：“这名小女娃性子倒是耿直，你去杀你那个仇人，你儿子来做皇帝，倒也是个办法。”
陆尘对于黑雾的话不理不睬，闭眼道：“你先把衣服穿上，这成何体统。”
耳边传来孙水韵的声音：“请皇子殿下成全！”
陆尘皱了皱眉，“穿上再说话。”
孙水韵又咬了咬嘴唇，最终轻叹一声，捡起滑落衣袍披在身上，哀怨道：“殿下可以睁眼了。”
陆尘回过头去，却见对方正痴痴的望着自己，又想起了刚才对方不着寸缕的样子，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视线微微偏转，沉声道：“复国的事，休要再提。”
“殿下……”
“不必再说。”
陆尘起身推开窗，望着窗外如墨夜色，缓声道：“既然你知道了大宋身后站的是谁，想必也对山上仙师有了一些了解。那你可曾听闻归南宗出了一位名叫陆尘的罪孽者？”
“难道是殿下？”
孙水韵瞬间失声。
陆尘低头打量着一直捏在手心的承运玉玺，良久才发出一声长叹。
将玉玺抛还给孙水韵，陆尘轻声说道：“好好留着吧，兴许以后可以用得上，听闻大宋一直在找这枚小玩意儿，日后若是你父亲想官进一爵，让你父亲献给皇帝好了。”
孙水韵没有去接，愣愣的看着在桌面上滚动的玉玺。
陆尘继续道：“往后的若是州牧遇到了什么困难，若是不嫌弃我这个罪孽者的身份，可以来归南宗寻我。”顿了下，陆尘轻声道：“另外，替我谢过孙叔叔他们。”
言罢，他不等孙水韵再说什么，身子掠出窗外，消失在了夜色中。
紫府内。
黑雾啧啧了两声，感叹道：“想不到你竟然是那个大秦的皇子。”
“前辈也听说过大秦？”陆尘问道。
黑雾呵了一声，缓缓道：“昔年铁骑甲天下的大秦，谁人不知？”
“前辈……似乎不是人吧？”
“要你管！”
“晚辈还以为像前辈这种高人，睁眼闭眼破个关就要花上几十年时间，哪里会关注凡尘俗世。”
“哼。”
“那个小女娃提出来的条件挺不错的，难道你真就不考虑考虑？”
陆尘苦笑回道：“让晚辈去跟一个自己不喜欢，也不喜欢自己的女子去做那种事，前辈觉得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们男人不都一个样，再者说，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
“拢共才见过两面，怎么可能喜欢。”
“嘁——别忘了我是谁，最擅长的是什么，那小女娃心底的那点情思，咱会看不到？”
陆尘愣了下，因为两件事，一件是自己的确还不知道这团黑雾到底是谁，第二件才是刚才对方话中的含义。
“说起来，晚辈还的确不知道前辈到底是谁，本体又是什么？”
“要你管！”
陆尘瞥了瞥嘴角。
不管就不管。
至于对方的话，陆尘不想，也不愿去深究。
终究是已经踏上了修行之路……
“说起来，怎么从来没见到过那天在你梦境中幻化出来的那名女子？”
在屋顶上狂奔的陆尘骤然止步，抬头望向夜空，夜色深沉，不见那轮皎白明月。
你真的会一直看着我吗？
那刚才你是不是也看见了……
陆尘有些头疼，自己想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
陆尘有模有样的回了一句，“要你管！”
“我偏要管！”
“别的事儿不见你上心，怎么光是关注这种东西？”
“要你管！”
“不管就不管！”
管与不管的争吵这间，陆尘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便回到了客栈，轻手轻脚推开窗户，翻身入屋。
床榻上，初见小丫头仍在熟睡，不时传出细微的鼾声。
给她掖了掖被角，陆尘来到地上盘膝而坐，破天荒的没有修炼，而是陷入了沉思。
孙水韵那边的事情倒是解决了，可自己的身份却是泄露了出去，但相信这位孙小姐也是聪明人，不但不会多嘴，甚至还会帮助自己掩饰行踪。
如此一来，这一趟的行程反而会减少不小阻力。
陆尘有些出神。
当年大秦亡国，不知多少高官世家选择了臣服大宋，谁曾想，这批人里面竟然还有人存着复国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