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隆兴獠牙

在淮安西北泗平乡宽阔平坦的驰道上,隆兴的骡车队正在行进。过了平石桥再有十多里就进淮安城,便可打尖吃饭歇息一晚。五辆四轮大车,五名驾车汉子,八头健骡,两名隆兴行者也叫哈萨人护卫,是隆兴车队的标准配置。此刻在五面招展的三角隆兴认旗两边,沈江一伙子十六人正骑着高头大青骡子,意气风发的护卫左右。

想到自己带出来的那些老驮马,被少主摘掉笼头嚼链放养在河边的欢快场面。老沈真替这些老马儿高兴,一个对牲畜都怜惜的人,怎不让自己甘心效死。正自美着宝贝丫头上前笑道“爹,这两天您老把几十年的开心事都想起来了,光见着乐了”。

“爹怎能不开心,当年你家翁将令牌传到为父手中,指望挣份家业。谁知几十年清净如水,好几次都埋怨你家翁选错了路。竟是黄天不负苦心人,遇见少主,苦尽甘来”。“爹,那天女儿跟两个堂弟,怎么没安排差事?”“哪有容易的事,虽说代代相传。但后人若不堪留用,也是做不得准。此番少主答应留看一年,可不是看你们能打,更是看这儿”,说完用手指指脑壳。zuqi.org 葡萄小说网

前方马车竖起红色旗帜,五辆马车依次挺稳,銮铃声戛然而止。头车把式兼领队跳下车辕,向前方三十步外横档在路上,一飚近五十骑的人马走去。老沈虽说结伴通行,做为六扇门人不能看热闹。便转头嘱咐了众人几句,下了骡子向前走去。两名行者分坐前首后尾,品貌怪异,众人也都识趣不去招惹。

前方阻住去路的人马正是北淮帮黄家护丁,领头的是淮安卫指挥使黄得发的三弟黄得九。看着走来的领队和一老者,也不屑下马。此番前来是在家中听得大哥两次送拜帖,都被隆兴坊里住的辽沈侯拒了。心中火起,想去宿迁会会这丢了辽沈的辽沈侯。在这三亩地上,黄家还真没请不动得人。

领着一帮人刚出城门,就遇到了隆兴的车队,倒是省事了,扣下再说。正自想着,那领队来到马前唱喏道“原来是黄爷当面,小的添为一百五十队领队,不知黄爷有何指教”。黄得九坐在马鞍上,用马鞭子向大车指了指“好说,爷准备了酒水,请哥几个住几天”。

“那可不成,隆兴的规矩不允许”,领队坦然回话也是很平和。黄得九四下看看冷笑道“谈规矩,好,爷喜欢。这南北三百里,都得依黄家的规矩”。老沈在边上忍着气拱手道“黄爷,这一路上打尖行程都有定例,心领了”,“嚯,哪家的柴门没关飞出只老家雀,爷没听清,再说遍”。说完在马上俯身侧脸,身后随从哗啦拔出雁翎刀,竟亮闪闪齐整整。

猛地一股阴森森气息笼罩,古怪的气味弥漫。所有的马匹骚动着,纷纷后退,骑手竟呵斥不住。一位品貌古怪的行者出现在老沈身后,耳朵鼻子嘴唇挂着银环。脑瓜顶上狗啃般的左右各留块短毛,脸脖子黑红纹刺乱糟糟。面无表情立在那,冷森森杀气四溢。

几十匹马一阵慌乱,骑手都是老油子。借着马不听话,竟转悠出几十步外。黄得九自小到大,在卫所在漕头谁不给三分面,那受过这气。一边趁着马乱转后退,一边狠厉的叫着“来呀,剁了这蛮子,砍死算三爷的”。

身边家丁都是前些年跟海寇们真刀真枪干过,有几个还见过血的。此刻相互递过眼神,将雁翎刀高高举起,齐声呐喊者“兄弟们,砍死这货”“上啊,砍死这猪配的杂碎”“杀了他,上啊”。竟无一匹马上前,一家丁冷静的对黄得九稟道“三爷,今儿这马邪性,改日如何,定剁碎这蛮子喂狗”。

黄得九狠劲上来,轮着马鞭四下乱抽。周围家丁的马吃痛,发力向前狂奔。加上骑手门狂吼叫骂,竟如冲阵气势,奔行者而来。老沈决然的系紧了腰间布带,躬身准备起跳夺马。旁边那领队一把攥住老沈手腕,将他拉到路边。

老沈已决死意,刚要挣脱,行者动了。人在半空只留刀影,最先冲过来的家丁。被从胳肢窝到脖子连脑袋一劈为二,血竟如喷水般飚起三尺多。后面紧跟的酒肉兄弟刚愣神的工夫,举刀的手就掉落到马下。行者不停地踩马借力刀光挥洒,一时间胳膊脑袋飞舞,战马驮着死尸血花妖艳。两三息间,十多人被砍碎,闷热的空气中血腥味浓郁。

黄得九彻底蒙了,画本里也没见过这场面。在身经百战的家丁护卫下,扭头就跑。幸存的三十多家丁竟是训练有序,瞬间没了踪影。只留下一地碎肉,和十六匹上好的青鬃马。关外打出脑浆子,江南加两淮最多和海盗惊天动地的玩了几年,就认为天下无敌了。铺天盖地的请赏奏折飞进皇城,不给点爵位,朝廷还是人吗。什么时候见过这场面,老沈手上也是有过人命的。此时才知甘蔗的甜,胆汁的苦。趴地上连小肠的渣都吐出来了,更别提那侄子闺女了。

领队急速上前,从袖口摸出样东西。找到死尸脖腔,将手里的东西摁上去,又在死尸露肉的地方撒了些粉末。另有两个车把式赶过来,照领队样子又炮制了五六个。行者把狗腿刀入鞘,接过领队递过来的烟。众人在老沈一帮子人目瞪口呆中,走到路边树底下坐着瞎吹乱侃起来·····

沈莹莹和堂兄弟们跑过来,搀起老沈。沈莹莹一边吐着一边问道“爹,这就是你说的修者?”“不,闺女,修者用横刀,行者才用狗腿刀”。“叔父,这比杀鸡还狠呐”,老沈~~??一个车把式走过来,将撕好的白布条子递给众人。老沈一帮子人不解,还是照车把式的样子包住口鼻····

两刻钟后,土滚滚灰尘尘由淮安府来了支人马。知府宋祖舜亲率府中官吏皂役闻风而至,燕翅帽都戴反了也顾不得。看到眼前如屠宰场的情景硬是伫立如松,待看到在碎肉外站立的人都白布蒙住口鼻。迅速摆手,众官吏后退三十步。

对身边刑房仵作低言几句,那仵作从衣襟下撕下布条递给宋大人。后者摆手拒绝,这仵作自己蒙上。走到路边折根树枝,在碎肉中用棍子翻看。看了几人后扔掉棍子就往回跑,把宋大人气坏了,脱下鞋子砸过去。仵作回过神哆嗦着说道“前胸有迡啰教纹印,五个有热毒(梅毒),泛疮了”,众人听闻,整齐的向后退去。

仵作愣在哪里,一脸的生无可恋。老沈此刻也明白了前后,走上前对宋知府躬身道“六扇门探查司沈江拜见大人”。说完从腰间摸出祖传的六扇门铜令牌,宋大人乃识货之人。接过师爷递来的布襟蒙上口鼻拱了拱手“失敬,这里什么情况?”“大人,六扇门跟踪教匪余孽近一年,刚才被其中一个认出。从身上刮下毒水洒向沈某,看沈某躲开,便抽刀搏杀。其同伙一拥而上,亏得隆兴好汉相助。倒惊扰了路过此地的黄三爷,还请代为说项。此刻多有不便,就不在大人面前呱噪”。

宋大人正过官帽,看向师爷。刚才满大街喊着土匪攻打县城,这着急忙慌的来了,不是那事儿。师爷如诸葛在世,蒙着从长衫撕下的布条坦然道“府尊,六扇门追踪教匪余孽。在北门外十里,双方缠斗厮杀。波及到路过的黄得九等行人,有些损伤。府尊得知消息,迅速调集人手赶往增援。凶匪已染热毒死战不降,最终全部格杀当场。为控制疫情传播,只能就地焚烧深埋。”

宋大人点点头,转过身对老沈道“沈兄无碍否?”“托大人福,无人受伤”。“好,天气渐热,此地需抓紧就地焚烧深埋,这案本师爷说的可对?”“对,太对了,沈某签押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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