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你的？”
他的声音清润中掺冷意。
刘雨露给她的这封信，信封是淡粉色的，封口处还用火漆封了一朵红色干玫瑰进去，任谁看了，都明了这是一封情书。
尹则灵想也没想，把那封信往抽屉里塞。
她反应快，占易比她更快。
信被他中道劫走。
尹则灵站起来和他抢，像以前和他抢照片一样。
“占易，还给我。”
他很高，手臂半举着，尹则灵根本够不着。
她急得面红耳赤。
占易盯着那信封看了半天，无视了她的阻拦。
沉声说：“情书…”
他垂眼和她对上眼神，有点玩味地问：“谁给的？”
尹则灵一时哑然。
看占易这个反应，他估计是误会了，以为这封情书是别人给她的。
只要她解释一句，这封信不是给我的，是十班的刘雨露给你的。
误会马上就能消解。
可是，不明就里的，她半天说不出来那句话。
——这是刘雨露给你的情书。
仿佛说了，就有什么东西会崩塌下来。
砸在她的身上，然后再穿过皮肉砸进心里。
顿了好一会儿，她才憋出一句：“你先还我。”
占易发出一声嗤笑。
轻微地磨着后槽牙。
切…
一封别人给的情书，这么宝贝。
“小灵！我们晚上去练投篮吧。”陈曦月从教室后门一路冲到尹则灵的座位旁边。
适时的打断了两个人尴尬的氛围。
尹则灵没有回话。
“哎…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陈曦月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尹则灵扯出一个微笑说：“没有。”
陈曦月听到她说没有，也就没再顾忌，说起了她想说的话。
“哦哦，那就好，我跟你说…”她挨着尹则灵的耳朵嘟囔着晚上一起去练运动会的项目。
两个人看着亲密无间。
占易随意把那封信丢在她桌上，一言不发地走了。
面色阴郁，背影瘦削，黑色的短袖被肩胛骨锋利地鼓出棱角，长腿宽肩，看着几分凌冽。
陈曦月这个粗神经却完全没有察觉，还是絮絮叨叨和她说趣味运动会的事。
尹则灵的脑袋却当机了。
过了好一会儿。
陈曦月注意到了摊在桌上的那封信。
“这是…什么？我刚刚就看见占易拿着这个，我还以为是水果店的贺卡。”
宜城高中的水果店，消费超过二十块钱，老板会送一张粉红贺卡。
以前陈曦月忘记给乐童准备圣诞节贺卡，就去水果店老板那里买水果，混了张卡回来。
陈曦月拿起这封信，近了看，她才意识到，只是一封情书。
“小灵，这是情书？”
尹则灵：“嗯。”
陈曦月捏着眉头，有些抱歉地说：“我果然还是打扰你们调情了…”
“是他给你的吗？”
尹则灵摇头。
陈曦月不解地说：“那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水果店的贺卡改版了？”
“这个火漆还挺好看的…”
尹则灵：“月月，这是别人给他的情书。”
“谁啊？”
“我表姐。”
“你表姐给他的情书怎么在你这里。”
“她让我给占易的。”
尹则灵思绪有些混乱了。
连一句
是我表姐让我转交给占易的情书
这样完整的话都说地断断续续的。
“你没给？”陈曦月压低眼睛，目闪狡黠。
“嗯。”
陈曦月：“哦，你喜欢他呗。”
她一脸我就料到了的表情。
“我只是不想他和表姐缠在一起…”
她嘴上这样说。
心里却假想出来了另一个情景。
不是刘雨露，而是另一个女生。
干干净净，乖巧漂亮，像花夕说的，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
要她帮忙转交情书给占易。
到那个时候，她还会给吗…
夜晚的篮球场，梧桐树的叶子在头顶发出沙沙声，风是看不见的，但是是可以听见的。薄软的青叶在路灯下亮得透明。
少年们运球在篮球场上反复摩擦鞋底，空气里氤氲着草木的湿热。
彼时七点半钟。
宜城高中第一节晚自习七点半下课，到第二节晚自习八点之前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这个时间段，是走读生放学回家的时间。
住读生大多数去操场散步，夜跑，或者在篮球场上打球，放松一下筋骨。
尹则灵被陈曦月拉着到篮球场练一分钟投篮。
下个星期就是运动会了，陈曦月说至少练到比赛的时候，一分钟之内能投进去一个也好，免得丢人。
“嘿！”
陈曦月使了全力，球撞到篮筐又落到了地上。
陈曦月又试了几次，都是只碰到了篮球框。
她一直发力，跑动，弯腰捡球，没一会儿，汗湿透了后背衣衫。
她喘着气把球给了尹则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也练练…”
“哎呦…真的好累啊…为啥平常看那些男生打球好像挺轻松的…”
“我才投了几个就不行了…”
尹则灵拿着球。
她的手太小了，五指张到最大，也没能盖住头盖骨。
“你就站这里，这里进一点，两点之间直线最短。”陈曦月用脚踩了一个位置示意她。
一分钟投篮项目不仅有时间限制。
投球的位置也必须在老师划出的半月形石灰线后。
尹则灵站着，前脚往前踩出半步，微微下蹲，用力一投。
结果…连篮筐都没碰着。
陈曦月在旁边笑了很久。
“我以为我已经够垃圾了，还好还好，有你…”
“到时候比赛就靠你垫底了…”
尹则灵：“……”
你可真够损的。
她又投了几个，结果也都是一样，连篮球框都挨不着。
她们两个挨坐在篮球框底下休息。
闲聊了几分钟。
陈曦月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接了电话，和尹则灵打了一个这通电话是个正经电话的手势，然后快步走去了教学楼一楼的大厅。
估计是家里的电话，尹则灵猜想。
要是月月妈妈打给她的电话，那约莫要讲好久好久了。
尹则灵干脆站了起来，拿着篮球继续练。
球终于撞到篮筐，落在地上，砰砰地跳下了篮球场的台阶。
她小跑去捡。
一只手控住了那球。
手很大，是男生的手，手背上的掌骨根根突出，皮肤苍白，无名指有一枚银色的戒指，箍的他的指节的皮肉如女人的细腰一样陷进去。
尹则灵的心率开始加速。
她认出了，这是占易的手。
他单手拿起了那球，递还给她。
晚风温热，有点闷得不透气。
他穿着纯黑的上衣，与夜色一道沉沦。
露出外面的皮肤冷感的白。
白黑之间，强烈的反差。
勾的人不住的想把眼睛停驻他身。
尹则灵双手接球。
重量瞬时传递，她纤细的双臂一时不禁往下降。
占易单手托了一下球底。
看着她懒懒地说：“就这么点儿力气。”
多寻常的一句话。
带着他特有的懒散不羁，还有调侃顽皮。
尹则灵忽然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上午的事。
而不是就这样一笔带过，像什么也没发生。
她把球往回收，收到腰前。
她半低着头，乌黑浓密的睫毛微掩眼帘。
“那个…今天上午的…”
话未说完。
“别提，老子懒得听。”语气不悦。
他懒得听她那情书是哪个班哪个男生给你的。
什么时候给的，在哪里给的…
都是他她妈的废话。
风摇动额前的碎发，扰得人痒痒的。她的喉咙里，心里面也痒痒的。
她嘴角抬了一下，仿佛心里的不知名的愉悦发作，很快又压了下去。
她轻咬了一下嘴唇，说：“那不是给我的情书。”
“随便。”他声音淡淡凉凉的。
尹则灵哽住了。
没再继续说。
他夺过她手上的球，单手拍着走到了三分线的位置。
他盯了盯她的胳膊，细的像几辈子没吃过饭。
就这…还报一分钟投篮…
他摆出一个投篮的姿势，手腕轻轻用力，肌肉线条绷紧。
一个漂亮的高抛线，球就进了篮筐。
篮球蹦跳着。
到了尹则灵的脚边，她弓腰捡起来，抱着球轻声问他：“你会打篮球？”
她以为他只会踢足球的。
占易笑下说：“爷可是足篮双修。”
“过来，教你怎么投。”
她立在他的身边，即使没有肌肤的碰触。
他身上的温度和气味也若有似无的缠绕在她的周身。
“手举高一点，手肘往里收。”
“投出去的时候，手打直。”
“你试试。”
她照着他说那样试了一次。
球隔篮筐隔的更远了。
还不如刚刚…
落空的篮球绵软无力地跌在地上。
占易轻笑几声，瞅着她说：“你怎么想的，报篮球。”
尹则灵：“因为只有这个可以报了。”
其实还有足球。
她没说。
占易：“力量不够，姿势对了也投不进的。”
距离运动会只有一个星期了。
技巧还可以临时抱个佛脚，力量恐怕不太行吧。
尹则灵用脚尖踢了几下地上的树叶，微抬眉头。
“那不练了？”
占易看着她，目光灼灼地说：“练。”
“这么好的机会。”
他说话只说了一半，什么机会也没说清楚。
尹则灵：“什么机会？”
占易：“和你示好的机会呗。”
他说得那么随意。
尹则灵的手却无措起来，慌张地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说的直白点。
其实就是追她的机会，和她相处的机会…
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上晚自习的铃声响了。
斩断了暧昧的情绪游走。
一楼大厅里。
许飞关掉了手机摄像，点了保存。
陈曦月抱着手臂，问他：“你也八卦啊…小帅哥…”
刚刚她打完电话要回去找尹则灵的时候，还是许飞拽住了她。
说什么别打扰他哥泡妞。
许飞：“我哥让拍的。”
陈曦月：“啊？”
许飞：“他说，今后结婚典礼上，可以放。”
陈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