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好奇，总觉得视野内看不分明的那一端，如被半遮半掩的轻纱笼罩，格外神秘。
沙利亚点点头：“当然。我说的伊丽莎白大教堂，就在白墙的后面，在教堂的旁边，还有一座监狱。”
莉莉对监狱不感兴趣。随即，机械人偶口中讲述的那个故事，却令她侧目。不由得再次隔着遥远的距离，眺望那堵高耸的墙壁。
沙利亚说，修筑监狱的人，就是昨日奥利弗在餐桌前讲的故事中的主角人物。
革命军的首领。
掀起反叛之火的男人。
成功干掉王权。
却又被卷土重来的科尔奥斯王储暗杀。
“他为什么要修筑这座监狱呢？”莉莉怅然若失地问。
沙利亚转过头，轻声说：“这座苦役监狱，革命者原本是想用来关押那些权势滔天的贵族。”
“贵族做错了什么吗？又不是所有的贵族都生来有罪。”莉莉随口应声道。她没有多想，记忆中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让她心生向往，根本讨厌不起来。zuqi.org 葡萄小说网
“这些大家族豢养的农奴没有自己的住所，成天成夜地劳作，和猪羊的粪便睡在一起。革命者想解救他们，并将其中特别严苛的大贵族召集起来，试图将他们关进这座苦役监狱。但这座监狱并不曾关押一个贵族，它修建的过程太漫长，长到等革命者被王储杀害后才修筑完成。于是，监狱里关押的囚犯，从头到尾只有一类人。”
“是那些反抗王权的流放者？”莉莉猜测道。
沙利亚温柔的眼睛凝视着莉莉：“是啊。”
革命者下令修建的监狱，最后关押的仅有跟随他的那批人。
莉莉不免感到有些伤心。
奥利弗·克伦威尔骑马回到莉莉身边，他绕着商队跑了好几圈，脸颊冒出细腻的汗珠，他的嘴唇红润，在剧烈运动过后，饱满焕发的活力，让他看起来像一轮初升的小太阳，不，他更像一团火焰，永远在燃烧，直到燃尽的那一刻。
说起来，娃娃脸的教宗圣子身上洋溢着的那种温暖迷人的强大魅力，才更像是金灿灿的太阳。
莉莉刚想对他说点什么闲聊的话。
就听见奥利弗说：“莉莉，你的脸上有脏东西。”
莉莉：……
好烦！
“你饿吗？”她问。
奥利弗·克伦威尔的脸色一变：“饿！”
他目光放得软绵绵，乞求地看向沙利亚：“莉莉的哥哥，你什么时候打算做点好吃的？”
沙利亚微微一笑：“还要再等等呢。”
莉莉望着这两个人。
心想，沙利亚他一点都不避讳和奥利弗打交道呢。但是，之前，和艾斯利·斯科特在一起的时候，人偶总是有意避开那个娃娃脸男人。
视线沿着河流往东面看，莉莉看见河水的流逝湍急，河道狭窄，但那些船只还是要费劲地逆流而上。安塞诺亚王国，五百年前，革命者被杀死，反叛之人被流放的时候，也是光明神教会的权柄覆盖下的教区吗？
她突然地想到这点。
稍作思索后，莉莉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
沙利亚愣了片刻。
数百名流放者组成的流亡队伍，在经历了科尔奥斯王的残忍刑罚后，被放逐到那遥远的世界尽头。连带着一顶被夺走的王冠。
那个时候的光明神，在做什么呢？
祂也觉得这是对的吗。
机械人偶海蓝宝石般纯粹夺目的双眸，眨了眨，他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五百年前，安塞诺亚王国还没有成立，当时的君主并不是安塞诺亚王族的血脉。”
“可是，那个时候，光明神已经赐福过这片大地。”莉莉执着地追问下去。
沙利亚目光深沉：“你想说什么？神备受人类的敬爱和尊崇，怎么能受到质疑。那个紧急的时刻，至高无上的神袛正在顺应生活在水深火热的人民的要求，将神力借给光辉勇士，让他成功打败魔王。祂的眼睛看不到这里。”
魔王？
对哦，严令禁止人们提起的魔王沙利亚。
小人偶执意要求叫这个名字，莉莉觉得私底下还是顺从他的愿望比较好。但她也没因此忘了，是谁让这个名字成为禁忌。
奥利弗仰起头，双手握住缰绳，插进谈话，说道：“白墙的背后，是通往一个没有边际的监狱的道路。”沙利亚和莉莉的谈话，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
大商队徐徐前行的队伍，逐渐走下高地，变窄小的视野，让坐在马车上的莉莉，再也看不见那堵巍峨耸立的白墙和冒出墙面的金色穹顶。
为了更光明的未来，所有黑暗的东西都应该被驱赶到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消除邪恶的最佳战绩，便是让它无处藏身。
可是，黑暗，能够被人为地彻底抹去吗？
“你信光明神吗？”莉莉问奥利弗。
红发少年海藻一般浓密的头发，被他的手掌心一顿乱揉，愈发狂乱。他偏着头，说：“我是魔法师诶。信什么光明神，要信也是信魔法之神啊。”
“魔法之神是谁呀？”莉莉好奇地问道。
“无名之徒。”
莉莉：“谁？”
奥利弗无奈地叹口气，重复道：“无名之徒就是魔法之神，魔法之神就是无名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