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雨中情

“杜兄弟,看来我们需要找一块新的地方了,这个地方不够大而且太没有秘密可言,容易坏了大事!”王伦深思熟虑地说。

杜迁颔首表示赞同。低矮的围墙和完全不设防的左邻右舍,让他们做的任何事都毫无秘密可言。

可是,因为京城寸土寸金,房子非常的贵。一套普通住房叫价1300贯,一套豪宅至少是几十万贯,以购买力折算成人民币,少说也得5000万元以上,所以一般人是买不起京城的房子的。

以王伦他们手里现有的钱,根本不用考虑这件事。

买不起就租啊,北宋京师的房屋租赁市场十分发达,有大量的民房出租,其中既有高档的豪宅,也有低端的简陋房屋。在开封的一百万居民当中,大约有一半是租房客。不但普通人要租房住,即便在宰相这个级别的高官当中,也有租房子居住的。

市场上还出现了类似于房产中介公司的牙人,你要租房,找他们就行。

对于租房子,王伦很擅长。大学几年,他已经有过两次租房经验;毕业后又租了一次房,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挑好还没来得及入住,这就跑到宋朝来体验贫民窟的人情了。

杜迁找的就是这种牙人,当然要务色合适的住房兼厂房不是一日之功,要一间一间地看。这年头又没有出租哪怕是自行车,坐马车又太贵,只能费腿了。

整个早晨只看了两家,不是有这毛病就是有那问题:厨房太小无法进行生产活动、取水不便、太过临街不易掩藏秘密、房屋未曾修缮状况极差等等…总而言之想找到一个性价比极高的房子真是不容易。这不,腿都要跑瘸了。

和牙人约好了明天再看,兄弟俩在一间小面馆胡乱填了肚子。事情还没做好,店铺老板都要货,机不可失啊。可是肥皂的供应可以稍缓,但不能保证秘密的房子坚决不能要。

正吃的时候竟然下起了雨,像极了王伦兄弟此刻的心情。

“要不等下我再去外城看看?”杜迁提了个好建议。如果只是找生产的工厂,当然城外更有广阔空间。只要能够造出来,运输肥皂都是小事。在没有开拓出满意的销售渠道前,批发给这些店铺也是不错的过渡。

“那就同去!”王伦一锤定音。

不过当他知道此去城外仍然是要靠腿时,不免肉痛。这才想起一件事情:北宋普通人的交通工具要么是靠脚,要么是靠别人的脚----轿子。

骑马是不可能的,也不是没有马车,而是马十分稀缺。

北宋刚刚建国的时候,西夏国还没有成立,位于西北地区的李家定难军臣服于宋,时常进贡良种马匹,因而当时宋军还有成建制的骑兵可用。

但是后来宋太宗猴儿急似的把李家狠揍了一顿,结果李家后人自此不再进贡。到西夏时期,两国互为仇敌且战火不断,很多时候连市马的机会都没有了。

尽管马匹奇缺,但是宋朝群众还是有不少代步的工具的,最常见的就是牛车和轿子了。尽管牛比较常见,但是宋朝时期牛也不是随便就可以用的,每家每户有没有牛,什么品种,多大年龄,几乎比人口登记得还要仔细。

但是牛车毕竟太低端了,加之宋朝重商,因此很多有钱人不太愿意坐牛车。再说了,牛脾气上来了,那牛怎么抽都不走,可能会误事。

因此,有宋一代,轿子被广泛使用,只是有官阶的人坐的轿子和平民百姓的轿子是有区别的:前者是有顶帷装饰的,俗称“暗轿”,外面看不到是谁乘坐。

宋朝经济条件好了,人难免就有点慵懒。《夷坚志》曾记载,有一名被委任“监邛州作院”的官吏,用六人抬的大轿从秦州出发,一直抬到邛州,相距一千多里,说明当时轿成了人们重要的长途交通工具。

王伦读史时就纳闷了,一千多里路啊,坐轿子真的好吗?当然,道路条件不好也是限制中国马(牛)车发展的重要原因。不过,相对于坐轿,他宁愿坐牛车。

于是,杜迁便租了一辆牛车,兄弟俩晃晃悠悠地向城外走。

车子又旧又破,还颠覆得厉害,害得王伦胃里七荤八素地直翻滚。若不是外边还下着雨,他肯定宁愿步行。而且没走三五里,轮毂上的轴竟然坏了两次,杜迁便一直冒雨在那里修。

果然,第一桶金是最难的。

果然,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此前一直在象牙塔里做天之骄子,等到自己自食其力时,才发觉万事皆难。

“等有钱了,哥一定要造一辆结实的车子。别的造不来,弄个轴承还是行的,总不至于这样走起路来咯吱咯吱地怪响,别人还以为我们哥俩在车厢里干什么来着!再说这牛车的故障率也太高了。”王伦恨恨地想。

出得城之后,所见风光与东京城里有一大变。触目所及之处再无鳞茨栉比的房屋建筑,而是一片葱翠。偶尔见到一片民房,却是低矮破旧,以灰砖青瓦甚至土墙茅顶居多,远不是东京城中景象。离城越远,萧条越甚。

这还是开封治下啊,差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来残存在记忆中的东京印象只能是东京印象,东京的富庶不代表其它,绝大多数百姓都是被平均的那一个。他不由得想起后世经常听到的一句话:城市建设得像欧洲,农村建设得像非洲。

离开东京,进入非洲。

就是人口,也没有了东京城那样的密集,路上半天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也许是下雨的缘故吧,但是田里却有许多农夫在冒雨拔草。

临近庄稼收割时,再除一次草,也许能多增些收成。

因是寻找房子,杜迁便慢慢地赶着牛往人烟之处去。

东京的城市里都铺着砖,行走十分便利,但这里却处于原始的泥泞。牛车半个轮子陷入污泥走不动了,杜迁便下车要去推。

“兄弟且慢,雨实在是大了,我们且避避雨,等雨停了就回去吧,有些事也不需急在一时。”

“不妨,我记得就这一段是不好走的,走近前面的村子便好了。”杜迁对于建厂造肥皂挣钱的人生大计很是热心,颇有只争朝夕的干劲。

“泥泞难走,我且与你一道推车。”

“不用!兄弟是读书人,做的是大事,身子娇贵。不像兄弟我,有的是一身力气。你且坐稳了!”杜迁功夫不知道怎么样,但是有力气是真的,毕竟身材不是虚长的。在他一推之下,车轮拔地而起。

王伦还是脱了鞋袜然后跳下马车,不顾深浅地在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帮着推车。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做事情本来就要同舟共济,自己缩在马车上成什么样子?这点数他还是有的。

雨打在脸上簌簌地疼,果然是秋雨绵绵啊,幸好天气不冷,不然没被雨水浇伤却要淋病了。

只是路上太过泥泞,虽然他在努力推车,但是却时不时地打滑,好在有车厢可以紧攀。若不是有杜迁在,想顺利走出去还是相当困难的。虽然过了那个坑,却担心重量过大,并不上车,只和杜迁在泥地里行走。

行不过百步,在路的转弯处见到也有一辆牛车陷在泥中。尽管车夫扬鞭恫吓后又改成着意鞭打,老牛依然慢腾腾地不奋蹄,这很让人无奈。

那车夫约莫五十岁年纪,一脸风尘,显然经过岁月的洗礼,却依旧拿老牛没有办法。开始看到王伦的马车时,露出惊惶的神色来。

怕什么!光天化日,难不成我还会难为你一个老人家?

“爹爹,您先进来避避雨----别淋坏了!”一声莺啼,从车厢中唤出,也唤醒了王伦深藏在内心深处的激情。

这声音真是好听啊!

“孩儿啊,天色已经不早了,若是天晚前赶不到祥符,耽误了事小,路上再碰到些歹人,该如何是好!”老者一边絮絮地说,一边也脱了鞋袜要下来推车。

斗大的雨点落在他的斗篷上,溅起的水花又洒在肩膀上,顺着衣袖流下来。只片刻功夫,他的上身已湿透。

一把年纪了,还要冒雨出来赶路,若不是为生活所迫,谁愿意过得这么凄惶?王伦见他凄惶,免不了动了恻隐之心,便与杜迁说:“杜兄弟,你看那位老丈,一把年纪了,我们莫不去帮他一把?”

杜迁无有不从的,当下便跟着王伦,撇开牛车走近他身边,高声叫道:“老人家,你且掌车,待我与这兄弟帮你。”

老者本来还是有戒心的,见王伦书生意气,心中好感顿生。好在王伦本来就是赤脚在泥里行走,也无甚过意不去,当下连声感谢:“恁地时,小老儿要多谢了!”

加入两个生力军,牛车便轻松抬起。

对王伦他们在雨中帮忙,老者感激不已:“多亏两位恩公。”

这时候厢帘一掀,露出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来。和王伦此前见过的小郡主及那位潘姓娘子的端庄不同,头饰十分金贵,樱桃小口、杏脸桃腮,一双媚眼秋波荡漾,直探到王伦的内心深处。

“是你…”王伦没来由的打了个饱嗝,骨头都酥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