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无心插柳

杜迁一脸黑线。

这是侮辱我的智商么?但是王兄弟说不认识,那就不认识好了,摊开这件事也没啥意义。

不过这次见面却让王伦坚定了在东京生活的期望。这么漂亮的小妞,三年为婢才一百贯,稍微努力一下自己也能出得起。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总有机会把小娘子骗到手吧?再说这三年时间有美女养眼的生活也会很惬意罢?

于是决定回转,当然原因是道路泥泞难走,这么个雨天也问不出个名堂来,不如早点回去,在城里再努力寻一处地方。

既然同回,那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李瓶儿见他们也回转,心下诧异,免不了问道:“官人出城这是做甚么?”

“我们兄弟要找一块稍大的地方租住,做些生意方便。”

李瓶儿奇道:“做生意不该在城里么?”

王伦实话实说:“就是在城里没寻着好地方,这才想到城外看看----我们要制作产品,还要兼顾住宿,因此遍寻不到。”

李瓶儿亮起一双妙目,迟疑了一下道:“奴家倒知道有一个地方,不但颇大,还在城中。官人若是不弃,奴家且带你看看,若是中意,价格好说。”

在王伦想来,她久居东京,做的行业接触的人相对多,难免路子熟一些。见她这么说,便有了兴趣:“如此甚好,若可行,价格便按行情,小可只蒙娘子的情罢了----这地方是哪里?”

李瓶儿揾嘴笑道:“说来也巧。奴家的一个主顾因为母亲丁忧,一家人正要回老家,他的房子便空着。因为房子刚刚修缮过,他不想发还店宅务,若是官人愿意续租,奴家可以居中协调的。只是丁忧期满,官人便需另找房屋了。”

经过晚唐五代的长期社会动荡后,于儒家封建道德而言,自然甚为沦丧。赵宋皇朝为了维持巩固统治秩序而大力宣扬孝道,便相当重视丁忧制度,鼓励官员解官守孝。

通常守孝三年,实际上一般是二十七个月。虽然也有所谓“夺情起复”者,但这股风气远没有明朝来得猛烈。不单有儿子为父母、承重孙为祖父母丁忧者,甚至有在制度上并不需要丁忧、而当事人主动要求的情况,有为兄弟,还有为前幕主、前上司去世而丁忧的例子。

两年多的时间,够王伦腾挪的了。而且李瓶儿说房屋是修缮过的,这个很好,会省不少钱。而能够生活一家人,自然地方是够的----计划中的生产基地也不需要多大,一间屋足矣。

更大的好处是在城里,这省了多少麻烦!

“不妨事,足感盛情----先说明白,小可现在是没钱的,酬劳只能留待将来,呵呵。”

“官人这么说,可是见对奴家见外了!”

“不见外,这对我们兄弟来说是当下很紧迫的事,若是能拿下,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奴家回去就去做。”李瓶儿想了一想,然后果断地说。

“那就感谢小娘子了。不管成与不成,这份心意小可领受了!”没有现实的好处,只能说些廉价的感谢了。这时候的王伦,便羡慕很多影视剧里女子的台词:若是对方长得还行,那就是“小女子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若是对方实在难看,便是另一句“来生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来报。”

在一瞬间,他真的有以身相许的期望。

“官人再这么客气,奴家要生气了!”说是生气,她却没有一点不好的脸色。

大道泥泞,于是,王伦和杜迁又成为李老汉和李瓶儿的推车人。王伦和李瓶儿一个车里一个车外一路闲聊,倒也其乐融融。

回去时甚至比来时还难走,但是王伦却觉得,归程的时间更快些。

李瓶儿真的是上心,刚进城里,不顾辛劳,便带他们直奔位于甜水巷的那处宅院。估算距离,与李瓶儿所住的贡院不远,却是一处临街的所在,上下各两间,还有一个小庭院及一个小灶屋。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实在是难得的。

原来那家人姓程,在京已经居六年。因为事发突然,便急急收拾些箱笼欲回乡,不及处置房屋。王伦过来,倒赶个巧。

“竟然是李小娘子----小娘子怎么突然拜访敝宅?当真难得。”

姓程的官员显然对李瓶儿登门十分惊讶,看年龄止在四十岁上下,形象倒是挺不错,不过在看到李瓶儿时瞳孔的放大和那男人都懂得的面容变化,王伦便断定这厮不是个好鸟。

特么的还在孝中啊,装一下会死啊!

“知道府上不便,本不该打扰。只是我这个表哥刚来东京,想找个房子住下来谋个生计,奴家想到大官人的房子将要空着,便过来看看。如果大官人想转租的话,价钱可以商量。”

姓程的官员看了王伦一眼,有几分疑惑,但也仅此而已。

“这个倒是没想到。实不相瞒,某此次回乡却没打算退房,一来此房难寻,二来难免还要来回东京打点,有个地方住宿强比住店。”

知道这姓程的官员肯定在家里操心丁忧后的安排,李瓶儿看来和他甚是熟稔,轻笑道:“房子便闲着两年的时间也不好----官人纵是起复也当在两年之后,便让我表哥代为照看两年也不打紧。不然的话,表哥便只能住在奴家的阁楼了。”

这么一说,姓程的官员立刻开明许多:“往日都是程某求小娘子青睐而不可得,现在小娘子有话,某安有不从?不过某即需离京,恐没功夫分租。如果令表哥能整屋租下,却再理会。”

这个要求很合理。如果王伦只租个一两间,对程家来说还要另找别人,费时费力不说,若是人家不愿合租,到头来又是麻烦事一件。

李瓶儿便看向王伦,等他拿主意。

“小可全部租下,就不劳程大官人费心了。”急人之急是王伦的好传统,为此稍稍地奢侈一把也能接受,而且李瓶儿为了帮他,连瓜田李下的嫌疑都言明了。

本来,公租房的一间是指一大开间,若是单单两兄弟居住是足够了,很多家庭都是租住一开间,然后在室内进行分隔,一家老小都能住到里面。

但是王伦他们不能,他们租房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规模化生产肥皂,所以地方要大。为了方便生产以及扩充产能,这上下两层四间房屋,楼底空着做工,楼上两间居住,倒也舒服得很,只是钱要多花了。不过想到马上的财源滚滚,这些已经不在话下。

“如此甚好。不过赶明儿再来时,小娘子可得为某单唱一支小曲,哈哈。”

李瓶儿便露出百种风情的笑。

商谈出奇的顺利,位置这么好,又有高墙遮蔽,十分适合做些隐秘的勾当。王伦看了,十分满意,便价钱也能接受:整租下来,年合钱二十贯。

这个价格确实很公道。

因为和买房动辄千、万贯相比,租房真的是很便宜的。

要说宋朝是个很幸福的年代呢?连政|府都考虑到市民居住的问题。历届政|府都向东京市场投放大批公共租赁房。天禧元年(即1017年),政|府提供的公租房有23300间;天圣三年(即1025年),增加到26100间;熙宁十年(即1077年),公屋有14626间,别墅有164所。

这样不停地投入,光公租屋都够东京百万居民的三成住的了。再加上无数的民居,所以在大宋,买房贵而租房便宜。

便宜到什么程度呢?以上这么多的公租房,平均下来每间每天花费不到15文。

什么概念呢?东京的下层市民,不管是摆地摊卖点东西,或者给人家雇佣为佣人,或者在官营手业场打工,日收入一般是100至300文钱。也就是说,一名下层市民,只要拿出收入的十分之一,便可以租到一间房子,有了一个安身之所。

所以说,宋朝是廉租房的鼻祖。

不过这个廉租房制度也有弊端,就是大多质量较差,以致于租房经常找“店宅务”的麻烦要求修理。所谓“店宅务”,就是公租房的管理机构,他们也是见人下菜,一般情况下只管登记,却是不管房屋质量。

底层的租房,店宅务能够敷衍了事,但如果是官员就不好办了。因为经常发生官员和店宅务为修缮房屋扯皮的事,甚至还捅到皇帝那里。为此,宋真宗大中祥符三年(1010年)曾以诏书的形式颁布过一项政策,称“应宣借宅,如欹侧破损者,不须官修”。

宋制,刺史以上官员的住所,可以按级别不同配置4到35名军士或胥吏充当侍卫,名曰“宣借”。政策的意思是:高官们“宣借”的房子,如果歪了塌了,店宅务是不负责修理的。

这个只是个规定,碰到牛叉的,又当别论,比如这位。据李瓶儿透露,这个姓程的官员刚投到蔡京门下,所以他租的房子被修缮得极好。如果不是因为急着回家,说什么也能转租个三四十贯的。

只能说李瓶儿的面子够大,或者说这姓程的另有所求。

不管怎么说,李瓶儿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但在王伦感谢她时,她淡笑着说:“也没甚么关系,他从前是到我家听曲的常客,对奴家有些想法。这次让他蒙情,只怕他还要感谢咧,这种人奴家见得多了。”

原来如此。虽然她是在帮他,但是王伦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却未免有些莫名的不爽,纯粹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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