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又啜饮了一口香槟。他的酒量显然很好，喝了这么多香槟，竟然丝毫醉意也没有。
“诺克斯，你觉得艺人想取得成功，需要哪些因素？”
“外貌、能力……这些是最基本的。”林夜想了一会。“长远的眼光？处理公共关系？”
“这些都是你个人的素质。”埃德蒙说。“最重要的是，你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团队。”
“你在帮我找团队？”林夜一怔。“可即使你联系到了，我也养不起啊。”
“不是现在，可当《嗜血破晓》上映以后，你就会拥有一定数量的粉丝。你需要尽快拥有一个公关团队，以处理你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粉丝？”林夜差点冷笑出声。“詹姆斯这么不讨喜的角色，能有什么粉丝？我觉得我不被讨厌就不错了。”
“看来你对自己目前的人气状况一无所知。”埃德蒙拿过手机，点开一个APP，推到林夜面前。
“这是什么？”林夜看着屏幕问。
“TeenGlwCelebs，简称TGC，或简称T站，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网络粉丝论坛之一。专注于三十岁以下的娱乐明星。”
林夜听说过TGC。虽然他自己不上，但他的同学和剧团同事们都有很多逛TGC。只要是追星，就没有不上TGC的。TGC上的消息历来是最快最多的，而且关注人数非常反映真实的人气。
像Instagram(INS)和推特账号的粉丝量，就掺杂了大量的路人——很多只是来看个热闹。不仅跟运营团队水平息息相关，而且还能买粉。而TGC中，新闻转载、宣传营销甚至组织打榜等活动完全是粉丝自发的行为，需要付出实打实的时间和精力。
总的来说，INS和推特反映“名气”，TGC反映“人气”。
例如爱德华和赛琳娜在自己的版块中就各有三百多万的粉丝，只有他们一千五百万ins粉丝量的五分之一。乔治在TGC上也有八十万粉丝。
“这……”林夜手指点在手机触屏上，目瞪口呆。“怎么会有我的版块？”
“Nx Engel“版块的关注人数已经破万了，虽然不如爱德华和赛琳娜这种新生代超级顶流，也已经算一个小网红了。
版块里已经有不少贴子，而且近期较为活跃。内容多是关于他前一段时间在片场接受采访时的各种新闻。
他的一张转身闪走的GIF被做成了表情包。“调皮一笑+转身闪走”的动作不仅可以表达“无语+逃跑”的负面情绪，还可以表达“帅气退场”等正面情绪，被加上了各种各样的配字，不只是流传在他的个人版块，甚至在综合版块都很常见，无形中为他增添了很多人气。
“这是……”林夜已经说不出话了。“怎么回事？”
“前一段时间，TGC的论坛中发生了一场比较爱德华、乔治与你的长相之间的大战，为你涨了不少粉丝。”埃德蒙说。“我知道你本人向来不关注这些事情，所以你需要一个公关团队为你监控你在粉丝与媒体中的形象。”
“他们甚至把我在夜莺的事都扒出来了。”林夜喃喃地说。
有一名粉丝显然是硕果仅存的百老汇观众，向版块内的其他粉丝们科普了林夜在百老汇的经历。指出他经常反串出演，最有名的剧目是《Mun》，甚至还知道他“百老汇夜莺”的绰号。
另一名粉丝则显然是《嗜血黎明》剧组的工作人员。虽然签约合同上往往会禁止泄露片场信息，但一般只要不是机密，就不会真的有人去追究。更何况这个粉丝还匿了名。
“诺克斯真的超nice！！每天都准时到剧组，而且不管重拍几遍他都不会生气，还会安慰被批评的群众演员，配合群众演员入戏。对我们这些工作人员都很礼貌！！”
“他不去剧组食堂吃饭，他每天都吃自己带的沙拉。他真的比模特都自律。”
“上次爱德华拍戏遇到困难，他还特意去和爱德华谈心，戴了长发！长发！！！OMG，你们都没看到。连爱德华都惊呆了。”
“如果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是他太好看了，可是每天又必须扮成詹姆斯。他为什么要来演詹姆斯啊！！！”
“可如果他不演詹姆斯，我就看不到他了。好矛盾……”
知道有粉丝对自己如此痴迷，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可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深深的惶恐。他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些粉丝的期待，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自己行差踏错，这些粉丝又掉转枪口成为攻击自己的前锋。
林夜捂住脸，一身叹息。
“世界在以你想象不到的速度变化着。”埃德蒙说。“你一个人是不可能处理得了的。所以你需要团队。”
“虽然正如你所说，你目前还养不起一个团队。但你要开始思考了，至少等到真正需要组建团队时不会像个无头苍蝇。”
“团队成员能力要足够强，足够忠心于你——艺人也是人，多少会有一些‘影响形象’的秘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性格和生活习惯必须和你足够搭调。”
“虽然你是团队的核心，团队成员都会迁就你，但是你也要保证他们情绪稳定，确保他们不会经年累月变成一颗定时炸弹。团队成员离职后曝出前东家糗事的比比皆是。更何况，与你性格合拍的成员才会激发出最大的工作效率。”
“团队需要一个经纪人，一个助理，一个公关团队，一个造型团队，一个管法务和财务的团队，一个安保团队。当然——这是超一线巨星的配置，你现在养不起这么多人。”
“公关团队负责要管理你的公众形象，处理突发情况，帮助你运营你的个人社交媒体，处理你和媒体和粉丝间的关系。”
“造型团队包括造型师，化妆师，发型师，有时也包括你私人的摄影师，当然——一个优秀的造型师可以同时处理这一切，同时也收走你更多的钱。”
“法务与财务团队要帮助你管理你的财产，记录你的账目，确保你不会漏税。帮助你处理合约纠纷和法律危机。”
“你说完了吗？我已经彻底晕了。”林夜两眼已经开始天旋地转。“你的说法让我感觉自己是个什么大人物。这种感觉真的太羞耻了。”
“你会习惯的。”埃德蒙深深地看着他。“那么现在，让我聊聊我这段时间在做的事情吧。”
林夜一听，顿时坐直了。
“我做的事情很简单——让你从我这里松绑。”埃德蒙顿了顿。“我是一颗定时炸弹，但你是无辜的，我必须要让所有人认识到这一点。”
“松绑？”林夜一怔。“你怎么让他们认识到这一点？”
“具体的细节你没必要了解。”埃德蒙说。“你只需要知道我和很多人谈过。他们保证——只要我和你之间没有白纸黑字的合约，不和你一同在公众场合露面，不给公众任何知道我和你关系的机会，那么他们就不会为难你，还会对你十分看好——毕竟你是我看中的人。”
林夜大脑一片乱麻，只能从同时涌入脑海的无数问题中随便挑一个：
“很多人？你每天要见几个人？”
“平均下来一天三个。”埃德蒙说。“总共一百五十个人。”
“一百五……”惊人的数字噎在林夜喉咙里。“这一个半月，你一直在做这件事？”
“是的，重要的大人物基本就这些。”埃德蒙点头。“运气很好，知道当年的事的人没有想象的多，并且他们的号码基本都躺在我的通讯录里。”
林夜动容了，嘴巴轻轻张开，说不出话了。
埃德蒙明明手里没有任何用来交换利益的筹码，难以想象他是以怎样的方式求得那些大人物的保证的。对于恶魔之王来说，如此低声下气地恳求他人，又是一件多么耻辱的事。
“既然不签合约的话，那我们以后是什么关系？”林夜问。“你还是我的经纪人吗？”
“名义上，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实质上，我是你的经理人(manager)。”
经纪人(agent)和经理人有本质上的区别。经纪人作为艺人的商业代表帮助艺人争取试镜，洽谈合约，争取最大利益。而经理人则帮助艺人进行职业规划，选择项目，建立品牌甚至公众形象。
总结起来，经纪人管具体合同，经理人进行长期规划。当然在现实中这二者不一定分得那么清楚。
“所以，你的意思是……”林夜疑惑地说。“你以后就要退居幕后，帮我出谋划策？”
“不只是如此。我拥有好莱坞最广博的人脉，如果不利用起来那将是一种浪费。”埃德蒙说。“我仍然会帮助你争取试镜和角色，帮你争取利益，在你和各种大人物间牵线搭桥——但不会和你一同出现在公众场合。”
“我所交流的对象也只会是大人物们。他们不会轻易做出暴露你我关系这种无趣的小事。”
“所以，你需要一个面向公众的，名义上的经纪人。大部分找你试镜或洽谈合约的电话都要先打到他那里去。”埃德蒙说。“也就是说，他的电话是外线电话，而我的是内线电话。”
“那……那你怎么办？你们两个……认识吗？你以后还会有收入吗？”林夜结结巴巴地说。
“我们两个会认识，而且我会指导他的工作。”埃德蒙说。“你不需要担心我的收入。我的钱够我活五十次。玛利亚的遗产有一半在我这里。”
听到玛利亚，林夜低下头，心里沉甸甸的。“你这是……为了我牺牲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吗？”
“从玛利亚死亡的那一刻起，我的职业生涯就已经结束了。”埃德蒙语气毫无波澜。
“但是我的梦想还没有。”
他背朝阳光的脸看向林夜，深蓝的眼眸比那刺眼的阳光还灼热，如一团蓝色的烈焰，将林夜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两个人同住的这段时间，早就达成了某种无言的默契。他们几乎同样自律，同样用近乎苛刻的方式节制着自己的生活——心里没有燃着火的人是不可能经受住机器一样的时间表的。
既然早已不言而喻，还何必多嘴多舌？
林夜主动拎起香槟杯，向阳光下的埃德蒙敬酒：
“敬梦想。”
埃德蒙同样回以一敬。
“敬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