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玻璃缸肆无忌惮地被摆在茶几,人工泵带来轻微轰鸣。

姜朝玉尽了最后一分努力。

他把猫抱上茶几。

猫好奇的凑上去打量,绕了一圈,却不知该怎么把这条“鱼”捞出来,舔舔玻璃缸盖子扬长而去,留他和一个粉红色的大老鼠共处。

三秒后姜朝玉像老头似的背着手,“菲菲呐。”

秘书喊到。

“你跟袖子说了吗?”姜朝玉敲敲玻璃缸,吓唬里面的那个小东西。

小玩意冲他吐了个泡泡,专心啃大拇指。

理智告诉他这玩意留不得,情感跟他说,这和颤颤巍巍的奶猫差不多,作为一个男人,他最好单单视而不见,不然会被所有人看成变/态。

此前他计划利用姜希行,不料废物点心就是无能,当场送了个人头,为每月甄芙私下贴补的几千块折腰。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女儿,姜怀袖。

他希望袖子听到消息后能冲回家,把玻璃缸里的东西通通倒进马桶,然后摔掉玻璃缸,和甄芙大吵一架——最好大打出手。

“小姐是知道滴。”景秘书还在专心玩手机。

“那她打算怎么办?”姜朝玉又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叫您不要挑拨离间啦。”景秘书的语气助词用的那叫一个活灵活现。

“你要这么跟她说。”姜朝玉深思熟虑,“她妈给她要了个妹妹!”jiqu.org 楼兰小说网

景秘书答应的特别好,转头就趴在缸前逗“鱼”,她给缸换了新的糖水,心血来潮伸手,戳戳薄膜,刚刚有小孩模样的小孩仿佛感受到了,像小狗一样四处“嗅嗅”,最后也好奇的伸出了胖胖的手,指间还有蹼。

“好可爱!”景秘书一顿狂戳,“好乖呀。”临下班回忆起正事,跟姜小姐转述——“你爸爸要我告诉你你妈妈给你要了个妹妹,括弧,爹不是他,括弧完了。”

“我妈干得好。”姜怀袖还以为她妈妈突然开窍,可惜过了两天听到一个惊悚的八卦,说的过于活灵活现,于是她抱有一丝侥幸,致电甄芙,问,“你妈的?”

她的侥幸不是这个妹妹的出身,是甄芙或许能感受到她所受到的不公与委屈。

也许是因为她和姜希行是个任务,而这次甄芙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这就证明,她妈妈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你怎么满口脏话?”甄芙气不打一处来。

“她们说是你和外婆的?”甄芙已然不懂那个婆婆究竟指的是谁,“还是奶奶?”

“我和我。”甄芙沉默片刻。

“你为什么突然想……”姜怀袖蹲下来,招呼小刺猬吃饭,她挑起根葡萄虫,喂给小乖。“在这个年龄要小孩?有的话,我想说在前面。”

“你说。”

“你要孩子不需要我的许可,但如果你有个万一,我也不会养她。”姜怀袖摸摸小刺猬。“我绝不会养她。”

电话旁边静默过,窗外北市雨季到来,淅淅沥沥地下了个没完,打在窗上很吵。

“很多时候,我挺后悔生你的。”妈妈告诉她。

“我也很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她说,“你要了我,爱我,又告诉我,那是假的,又否定我的存在,我是一个替代品——因为你暂时没儿子的替代品,我永远都是外人,不是你的孩子。我什么都不要,你们也不要来打扰我。这是最好的结果。”

“你仿佛没有家,没有妈妈。”甄芙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会不会伤心?你小时候我那么疼你,喜爱你。”

“我弟出生后,”姜怀袖打断,“以此为时间点,列举你对我的好,你列举的出来吗?所以不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想要新的小孩,我管不着,但,这是你的选择,你的负担,不是我的选择,我的负担。”

甄芙想反驳,但大脑突然一片空白,真的一件事都想不起来,于是说,“你弟对你那么好,什么都让着你,什么都依着你……”

“他让着我?是给我过户了套房子,还是给我买了车?还是劝你们扶持我重视我?他对我好?对我好就小时候拿玩具打我,说我是小怪兽,他是奥特曼,要打怪兽。”姜怀袖懒得跟甄芙鬼扯,挂了电话,收拾了下准备去开组会。

不料一分钟不到甄芙打过来,“你要跟你妈较个对错?”

“不行吗?”

“我是你妈妈。”

“道德和伦理能凌驾在对错上吗?”姜怀袖倏然觉得自己一切执着没有任何意义。

甄芙就是那样的女人。

自从生育了一个儿子后,再不会站在她这一边思考问题。

因为社会惯性是母凭子贵。

她早已被抛弃,这是既定的事实。

而她却总抱有幻想。

幻想妈妈会理解,会回头,却不知道妈妈之所以为妈妈是因为妈妈是另一个人的妻子。

业已成婚,又风雨同舟多年,自不会出淤泥而不染。

太傻了,姜怀袖轻轻摇摇头。

这次她挂掉电话后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没有拉黑,而是用曲别针换了张卡,把电信卡潇洒地扔出车窗。

实验室的奇葩太多了,没多久她就忘了甄芙事件的插曲。

张某上台汇报,太积极以至于激动之下把汇报结束的黄某撞飞。

黄某一屁股坐在台上,往起弹了一下才摔下来,摔了个屁墩儿。

博士后不再昏昏欲睡,瞬间惊醒,转头发出爆笑。

“我这周要汇报的文献是仿生导体。”张某认为自己毕业有望,涨红的脸和灵动的眼睛都透露着胜券在握。

论文名一出,姜怀袖开始揉太阳穴。

该导体依托计算机辅助3D打印技术,复刻周围神经细胞膜电位跳跃式传导模式,效果可被誉为“常温下的超导”状态,是“具有重大意义的突破”。

第一个研究仿生导体的论文发表在NatureCommunication,影响因子很高,郑雪主一篇封神,后续研究者前仆后继,曾一度Nature子刊霸版,包括张某在内,全实验室成员,包括另外三位博导及博后,都认为这是正确的方向。

实际上目睹该论文数据产生过程的姜怀袖在会议桌角落“瑟瑟发抖”,一己之力根本带不回大方向。

她亲眼见郑雪主觉得模型实测数据和现实中神经电传导速度差的太多,给模型的测量数据乘了个四——一开始企图直接扩10倍,换算对数坐标后驴唇不对马嘴,遂直接乘四。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至今,郑雪主所在实验室出的数据仍是最漂亮的数据。

但可怕的是,除低分刊上的前驱者外,大所的测量数据都渐渐贴近郑雪主的数据。

具体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姜怀袖不敢推测,也不好意思推测,大概是和世纪初心肌干细胞一样的故事。

张某汇报结束,钟院长壮怀激烈地畅想未来。

“我们现在研究的重点是,利用这项技术……”他本业确实是医科,术语满天飞,“仿造病理状态下的神经纤维,比如脱髓鞘,这是仿生技术应用的一个新导向,实现了从生理到病理的跨越。”

只字未提在大家都搞在模拟生理状态下的神经时制造病理状态的仿生导体有什么用。

“对吧,怀袖。”

姜怀袖被点名,不得不符合,“目前没有实验室做了这方面的研究,如果近期能出成果,大概可以搏一搏大刊。”

只是,这是单纯为了发文章而发文章。

她还打算撸起袖子干一番事业,不料事业刚起步队友就给她埋了雷。

“你有信心吗?”钟听芙问她。

“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我需要准……”

“我当然知道是有困难的,我只问你有信心吗?”钟院长把这个雷抛给她。

“我会努力。”姜怀袖没把话说满。

散会后柳博拦住了钟院长,“这个没意义。”

“你知道为什么现在大家都在谈数据拟合吗?”钟院长坐下来,双手拄着电脑包,“一共十二个学生汇报,十一篇相关文献,最近的研究方向是模拟,开始往计算机建模上转,因为这个新导体,和正常神经相比,更类似于脱髓鞘状况下的神经纤维,电阻比想象中的大,但以毫秒计的传导速度实际上是非常快的,在现实生活中根本感受不到几毫秒和零点几毫秒的差距,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事是尽快出成品——真实的,可以用在生产生活中的成品。”

然后就可以签署专利,开家公司,后半辈子的好日子有了着落。

她是终职教授,和有编制的后勤及行政人员不同,那些人是贵族,有学校分的公寓免费租住,她是贫民,至今蜗居在五十平米的“豪宅”,虽不用面对非升即走的惨烈竞争,但她也想住的好一些,开个好一些的车,而不是停车场里的那台时不时突然没电的破烂特斯拉。

她看见了Tampa银色海滩的豪华别墅,停在阳台上的海鸥,姜怀袖看到了自己其惨无比的未来。

回家后她直接躺床上了。

真是处处都是陷/阱,要命。

她裹上被子,躺着开始刷视频,一个下拉刷新,弹出这样一个视频。

——《不要逼我的脑袋瓜子跳戏》。

好奇心驱使下她点开了这个视频。

视频是手机录的,清晰度尚可,就是角度不好,录像的人手还一直在抖。

小酒吧里人很多,几乎坐无虚席,但访客没有在蹦迪,而是乖乖地桌边就坐。

”你干嘛?”一个女孩被扒拉到了一张桌子前。

只见赫赫有名的北美百灵鸟抢过话筒,“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我是特约暖场嘉宾。”

“不,你不是。”女孩挤回去,“这是抢我双黄蛋的讨厌女人。”

“你是谁?”有人问。

百灵鸟突然开嗓,“沃尔夫冈·阿玛德乌斯·莫扎特,听凭差遣。”还夸张地一鞠躬。

“我一直都是保守派,但我不是R,嘘,跟你们说,保守人士就是好呀,我爸和我妈就,典型的D,比较……放荡不羁,这是前提。我不是在评价什么。”只见阿德莱德拽着个话筒,“我爱我爸和我妈,他们是这世界上最恩爱的爱情鸟,彼此相爱到把……某天——大家,这是发生在我小时候的一个故事——我从床上醒来,是被吵醒的,我揉了揉我的眼睛,我这双,”她指着自己,“漂亮的绿眼睛,年幼无知茫然还充满了不解,就看着我爸,”她竖了个中指,“毫不夸张,这么细,这么粗,这么长,一摸一样,字面意义,身残志坚,辛勤耕耘,我妈,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

她语调倏然一变,变得又甜又腻人,“亲爱的,你可太能干了。”

“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这我可以容忍吗?这是黑魔法女巫,我,能容忍的吗?他俩把我当什么了。”没等笑声落下,阿德莱德开了第二个包袱,“我,身为一家之主,当然是坐在床边哇哇大哭,哭到爸爸和妈妈承诺我,说,宝贝,爸爸妈妈答应你,你下次绝对不会再遇到这么尴尬的事情。”

她罔顾发音规矩,重读了动词遇及助宾事态重演。

“第二天,”阿德莱德面无表情,天知道她怎么做到不笑场的,“半夜,我睡的正香,突然听见了,”她用叉子敲盘,即兴了段克里米亚狂想曲,“我又再一次的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这双年幼无辜又可怜的大眼睛,只见,我爸,伴着音乐。”

她只做了一个动作,食指中指朝天起誓,“不过真的有用,我确实听不见妈妈的声音了,但是,说真的,我妈本来就安静到可疑。”

“感谢上世纪最伟大的发明西非地那的卓越贡献,不然不知要有多少夫妇就此劳燕分飞。”

“话说回来,是不是保守人士还是有优点的。”阿德莱德招呼那个叫伊莎贝拉的小女孩,“如果以后不能直视这个手势,请记住我……的小伙伴,伊……”

“关掉,谢谢你,大斑斑。”伊莲恩终忍无可忍。

李云斑这才点了暂停——是的,她很不仁道地公放了红发小阿呆的即兴演出。

“克里米亚狂想曲?”她暗自咂舌,说话时却盯着李半月看。

半月看茶碗。

她又看伊莲恩。

后者雍容一笑,“小鸟啾啾的,好吵呀。”

“好品味。”李云斑借半月名言回敬。

“斑斑是和阿呆一类的鸟吗?”伊莲恩怼回去,状若无辜,妩媚的风淡云轻,“吵吵闹闹的。”

李云斑哪壶不开专提哪壶,“不是啊,我没北美百灵鸟出名。”还送上个甜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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