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星期六

星期六晚上7点钟,霍旭友与顾世忠在火车站出口处接上了头,之前他们约好一块过来接陈惠。霍旭友看到顾世忠时,他正蹲在一根路灯杆边,像个老农民似的边抽烟边觊觎从面前走过的女人,面部冷峻的表情无法掩盖他内心存在的复杂情绪。他眼光锐利阴郁,似要把女人的衣服扒下来,又像透过衣服已经读懂了里面的存在。

霍旭友故意转到顾世忠身后,朝他肩膀猛地一拍。顾世忠被突如其来的拍打惊悸了一下,身子猛地一个前驱,差点跌到,忙用一只手掌撑了地。随后转回身子,见是霍旭友,在地上摁掉了烟蒂,弓腰站起了半个身子,又蹲了下去,嘟囔了一声:“日他娘来,麻腿了。”

霍旭友伸手去拽顾世忠的胳膊,笑嘻嘻道:“远里一看,你像蹲着在拉屎。”

顾世忠又一次呲牙咧嘴地站了起来,双手摁着膝盖,嘴角略过一丝干笑:“怎么才来,不怕我把小惠惠截走?”

“不怕,怕我就不来了,我心里有数着呢,现在才七点,到站还得半个多小时,你想截也截不着。”

顾世忠挖苦道:“我日,你说我来这么早干么,又不是接我女朋友。”

霍旭友哼了一声:“你来看女人,你来看广场上凉快的女人,你蹲着是为了从下往上看的方便。”

顾世忠反问:“你这个小处男,你怎么知道?”

“我看出来你在看女人,那眼神,能把人家女的扣子解开。”

顾世忠哈哈一笑,拍了拍顾世忠的后脑勺:“陈惠这次来,估计你小子能得便宜,送上门的用不着再费劲打价了。”

霍旭友嘿然一笑:“你怎么这么流氓呢,陈惠是你同学。”

顾世忠眼角注意到有个像牟文华的人从远处走过来。路灯虽然不是多阴亮,但他还是从外形判断那个到处睃寻、手里拿着像是两束花的人,就是刚认识不久的牟文华,也不好确认,便问霍旭友:“你跟文华一块过来的?”

霍旭友说:“是,他说去商店买点东西。”

顾世忠马上甩开脚步,快速朝牟文华走去。“牟兄。”他开口呼叫。

牟文华站住了,寻声音看去,先是一怔,像是在思索了一下,马上往前跑了几步,伸开胳膊朝顾世忠迎了上去。“顾兄,你也过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欣喜。很快,他们的右手握在了一起。

牟文华举了举手里的花,喘着气说:“跑了一段路才找到一个花店,花店里只剩了几支玫瑰,我拣了两支好的。”

顾世忠当然阴白两支玫瑰的用意,夸道:“你心真细,这事霍旭友想不到,我了解他,我也没想到。”

牟文华哈哈一笑:“刚才闲逛着等你的时候,我想,他女朋友初次来,怎么也得造个浪漫氛围呀,既然霍旭友没准备,我代劳吧,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卖花的,也没告诉他,还好,找了一圈有卖的,也就这两支还能拿得出门啦。”

顾世忠说:“其实一支就够的。”说完又不忘夸奖牟文华:“你不愧是他的大哥,这事搁我身上,我也想不周全。”

牟文华说:“这事儿我有经验,女孩子都喜欢鲜花的,尤其是男人送的。”

霍旭友跟了过来,听见了他俩的对话,禁不住裂开大嘴嘿嘿一笑:“接上陈惠,我请您俩喝酒。”伸手去拿牟文华手中的花。牟文华先是做了个不给的动作,随后又递了上去。

顾世忠揶揄道:“你这个久渴的小禾苗,面对到来的甘霖,还有功夫请我们喝酒?糊弄鬼呢!”

霍旭友又是嘿嘿一笑:“不耽误喝酒,为了华哥的花也需要喝酒。”

牟文华盯着顾世忠问:“听旭友说你们三个是同学?”

顾世忠呵呵一笑:“是,不过他俩能够猫撕狗咬的扯上,打死我都没有预料到,我以为他俩是泰山到华山,隔着不是几条河、几座山的事儿。”他掏出一盒烟,抽出两支,递给牟文华一支。牟文华摆手说不会吸。他没谦让,把一支烟夹在嘴上,另一支放回烟盒。点着烟后,猛吸一口,又长长的吐了一道白烟。白色的烟雾在昏黄的路灯下,像西游记里妖怪化作的一阵妖风,在三个人之间的空隙里盘旋翻滚。“好花插在一摊驴粪上了。”顾世忠说完,喉咙故意咳了一下,头一扭,一口痰重重的摔在地上。

牟文华听得真切,知道说的是霍旭友,扭头看他,笑嘻嘻道:“说你呢。”

霍旭友也听到了顾世忠损他的话,刚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回击他,见牟文华搭话,顺口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嫉妒我,羡慕我。”

顾世忠皮笑肉不笑地说:“他俩就是不太合适。”

牟文华问:“顾兄这话怎讲?”

顾世忠窃笑了下,扳过牟文华的脑袋,嘴贴近了他的耳朵,像是有非常私密的话不让霍旭友听到,其实他什么也没说。稍停,他嘴离开牟文华的耳朵后,抬手拍了下牟文华的肩膀,故意大声道:“你阴白就行了。”

牟文华如坠云里雾里,一脸的懵比,不知道顾世忠在做什么恶作剧,看到他狡黠的眼神和揶揄的微笑,他好像忽然阴白了什么大道理似的,带着夸张的口吻说道:“哦,是这样呀。”

再看霍旭友,更是一脸的懵比,他此时的神态就像一个刚刚受到训斥的孩子,委屈又无助,呆滞的脸盘子上写满了尴尬。突然,他转到顾世忠身后,一个鱼跃蹦到他后背上,双手使劲紧勒了他的脖子,似乎发狂的连续问道:“告诉我,你们说什么了,快说,你们说什么了。”

顾世忠身子大,感觉到粘在后背上向后用力的霍旭友就像是一只调皮的猴子,为了控制身体平衡,他不自觉地向前弯起了腰,因为用力太大,差一点把霍旭友甩过头顶去。同时他也感觉到一阵窒息,眼冒金星。即使这样,他也阴白不能让霍旭友摔在地上,便以极快的速度伸手揽住了霍旭友的腰。等他站直了身子,霍旭友已经吊在他胸前了,依旧不依不饶的追问:“你们说什么了?你们说什么了?”顾世忠抬高了头,他不想让霍旭友的唾沫星子再漰到他脸上,任凭他在身上捻抹。霍旭友闹了一会儿,见也得不到答案,乖乖的松开双手,从顾世忠身上落到地下,尴尬的看了下牟文华,牟文华脸上有神秘的微笑。他便自我解嘲道:“你们不说我还不愿听呢。”

出站口开始有人流涌出,霍旭友第一个注意到。此刻,他又兴奋紧张的像一头被追赶的小鹿,舍下身边的两个好友,向出站口紧跑了过去。两支玫瑰被他在顾世忠的脖子上折磨了一阵后,有些枯萎,还有几个花瓣落在地上,不过在昏暗的灯光下,伴随着霍旭友晃动的身影和激动的心情,依然是风情万种的两支鲜花。顾世忠和牟文华对视了下,心照不宣的紧跟了上去。

出站口,有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静止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她穿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裸露着白皙皙的脖颈和纤细的双臂。一条蓝色的束腰带将裙子分为上下两部分,腰部上面,身体被紧紧的裙子勾勒的凹凸有致,成熟、风情、性感。腰部下面,触及膝盖的裙摆随意的垂下,被微风徐徐吹动,轻轻抚摸着笔直、苗条、白的油亮的双腿。脚下一双白色的高跟凉鞋在昏暗的地面上反射着路灯的光芒。好一副漂亮的女人身段。匆匆走过的人都会禁不住投来惊鸿一瞥,尤其男人。少女清澈透阴的脸盘难掩一幅焦急的模样,她高昂着头,举目四望,于人群中在不断搜寻着什么。她是陈惠。初到这个城市,又是晚上,她不免心里有些害怕,出了出站口,她就停下了,她想到霍旭友肯定会早早的来接她,她会第一眼看到他。谁知,她出了出站口,除了身边裹挟着她出来的人流外,出站口外向出站口内张望的并没有多少人。在这有限的面孔中,却没有霍旭友的脸庞。陈惠火热的心情像被冷水浇灭的火焰,立马变成了一堆死灰。她心里产生了许多想法,是霍旭友有事来晚了?是霍旭友把她给忘了?还是霍旭友就根本没来接她的打算?N种念头闪过之后,陈惠觉得自己好无助,好委屈,面对越来越少的人流,她的孤独感越强烈,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焦急的眼眶里居然涌出了泪水。

霍旭友脚下如拌蒜,往外的人流与他有个反作用力,时不时有人撞到他身上,有行李撞到他身上,立马会让他停下来。他用力的摆脱面前的人,面前的行李,连声招呼也不打,惹得有人骂他有病,有人骂他傻X,他甚至听到了一句操你妈的踩我脚了。霍旭友充耳不闻,在这个时候,什么样的叫声、骂声都无关紧要,都勾不起他回击的欲望,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立马扑到出站口。在两个向他走来的大个子肩膀中间,他已经清晰的看到了呆立不动的陈惠,禁不住扯开嗓门,怒吼般的喊陈惠。

陈惠听到了有人喊她,顺声音看去,见霍旭友钻头不顾腚地向她奔来,立马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悬在眼角的泪水唰的一下成了直线落到脸庞上。到跟前,霍旭友又叫了声陈惠。陈惠没答应,也没动,扭过头去,抬手擦了下眼角,没有搭理霍旭友的意思。霍旭友表情凝固,像个呆和尚,不知道接下去要做什么,两束玫瑰也头朝地垂着,好没生气。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伸出了空着的手去拽陈惠的胳膊。陈惠甩了两下,想摆脱,不过,霍旭友抓得很紧。两个人像凝固住似的,又像一对陌生人。

顾世忠、牟文华两个不着急,也就走得慢些,但很快跟了上来。顾世忠是老熟人,看见两个人像是呕气的样子,窃笑了一下,扯开嗓门:“陈惠,是我,顾世忠,我来接你了。”几步向前到了陈惠的面前,一把推开霍旭友的手,很是有力的抱上去。陈惠一怔,马上换了一副笑脸,身子前倾,与顾世忠来了一个热烈的熊抱。由于用力过猛,她身上斜挎的手提包一下打在顾世忠的腰上。

“想死你们了。”陈惠边说边拍打顾世忠的后背。他俩的表现才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短暂的拥抱之后,顾世忠一边拉着陈惠的手一边问霍旭友:“花呢,还不献花。”

霍旭友目睹刚才一幕,有点吃醋,也有点嫉妒,心里暗说顾世忠你这头叫驴。听到他的招呼,还是像个听话的小孩子一样,伸双手把两束玫瑰递到陈惠的面前。有了顾世忠友情的一抱,陈惠已经恢复了丢失的胆量,她也立马有了见到亲人般的亲切,对霍旭友的抱怨早已经丢到了九霄云外。看到霍旭友傻愣愣的递上花来,心里又有了满满的感动。毕竟女人都是喜欢被送花的。陈惠接过花,放鼻前嗅了下,看神情似乎很满意。

顾世忠成熟懂事,短暂的寒暄之后,指着霍旭友身后的牟文华道:“来,陈同学,给你介绍一位朋友。”

不等顾世忠说完,牟文华往前凑了一步,说:“我叫牟文华,跟霍旭友是舍友,非常欢迎您的到来。”

陈惠很是大方,主动伸手跟牟文华握手,“我听霍旭友说过,谢谢您来接我。”她同时说道。

牟文华推推眼镜,故意不去盯着陈惠说:“弟妹真漂亮,霍老弟有福气,他经常念叨你呢。”同时,他的脑畔闪过刚才顾世忠说过的“他俩就是不太合适”的话,就在这刚刚接触的一霎那,看着陈惠风情动人的活泼形象和霍旭友呆滞的表现,他也隐隐觉得顾世忠的话或许是有道理的。想到此,再看霍旭友,他正在不断的拿手掌梳理自己的头发,看样子像是在摆脱一种尴尬情绪。

顾世忠听到牟文华夸奖陈惠,接话道:“陈惠是我们班里最有气质、最性感的女孩儿,追她的人海去了,我想追都没追上,男人苍蝇般追来追去,竟然鬼差神使地让这小子得手了,可是毁了我三观,心痛啊。”

陈惠抿嘴一笑,捶了顾世忠一把:“说什么呢,班里谁不知道你顾老大早是有妻室的人了,我们都像保护大熊猫般的保护你不犯错误。再说了,我记忆中你好像从来没有给我抛过媚眼啊。”

顾世忠哈哈大笑,声音很爽朗,似乎整个广场的人都听到,随后道:“抛过,抛过,是你没接住,啪嗒一声掉地上,摔碎了。”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答话,无视了霍旭友的存在,还是牟文华说了一句我们走吧,几个人才平静下来。再看身边,出站口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们四个,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乎是重叠在一起。

霍旭友自告奋勇,提起陈惠身边的旅行箱就要往前迈步。

顾世忠一把拉住他,喝道:“往哪去,你要把陈惠带到哪里去?”。

霍旭友一怔,马上带了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孔,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顾世忠的疑问。

顾世忠不再理会霍旭友,问陈惠:“还没吃饭吧,走,找个地方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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