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房间里

房间里有了两张桌子,怎么放呢?并在一起?

霍旭友想到在大学时,老师的办公桌都是并在一起对着的。他很快并齐了桌子,却发现两张桌子的高度不一样,王霞的桌子比后勤处送过来的那张要高个两三厘米,两张桌子就像两个高矮不一的学生站在一起,感官有些别扭。不过他想到有属于自己的办公桌了,心下还是满满的激动,用抹布对两张桌子擦试了一番。等擦完继续怀着激动的心情欣赏办公桌时,觉得少什么。对,还缺椅子。后勤处只送来了桌子,王霞的椅子应当还在603。霍旭友转身去603搬椅子,想敲门,又怕耽误李敏睡觉,闲烦;不敲门,又怕别人说自己不礼貌,毕竟李敏在里面,谁知道她现在干什么呢。霍旭友踟蹰不前,靠近木门侧耳倾听,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想必李敏还睡着。他鼓起勇气,提着门把手将门轻轻开启了一条缝,瞥见李敏依旧斜趴的姿势,心下释然,又轻轻将门完全打开。他搬起椅子,又扫视了一下确实好像没有王霞的什么东西了,才搬了椅子轻轻关门出去。

霍旭友将椅子放在了王霞的办公桌前,椅子同样布满了灰尘,将脱落的油漆几乎全盖住了。霍旭友擦拭了两遍,椅子才显出了本色,放在早已擦拭干净的办公桌前倒是很般配了。霍旭友实在搞不清王霞到底有多长时间不上班了,即使他不上班,作为同一办公室的同事,起码应当替她打扫一下卫生吧。他不理解为什么没有人去替她做一下。

霍旭友没有椅子坐,他的办公桌前没有一把椅子反而使他的办公桌显得突兀多余。没有椅子,那么他在这个办公室也是多余的,虽然吴兴华转达了曹处长让他在这个办公室的话儿,但没有椅子就证明是没有座位,没有座位也就没有位置,没有位置你现在就什么也不是。他不明白后勤处的人为什么只送桌子,难道吴兴华没有给他们交待清楚?哦,也可能确实没椅子,也或者……霍旭友抬头看了一下王霞的椅子,是不是他们觉得王霞不上班,一个办公室一把椅子就够了?是呀,王霞不上班,要那么多椅子干什么呀。那就先坐王霞的椅子吧,他抬身将椅子搬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再审视一下,又觉得王霞的办公桌显得突兀多余了。他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地就跷起了椅子的前腿,伸直了双腿,闭上眼,好舒服。不知道从那里吹来了一阵风,刮过了他满身是汗的身体,让人有了暂时的惬意,这是一种能够迷失自我的惬意,能够让人暂时失去意识。

“哦,好。”

霍旭友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他一个激灵竖直了身体,定睛一看,原来是老头曹处长就在眼前。他的脸上铺满了笑容,眼神多了几分亲和,手里提了一个帆布包,正在用余光看着他。霍旭友猛地跳将起来,犹如受到惊吓一般,说话的声音都发抖了:“曹……曹处长好,我……我刚打扫完,请您检查。”他差点打敬礼了。

老曹哈哈一笑:“年轻人干活就是麻利,怎样,还满意吗?”

霍旭友不明白老曹问什么满意,愣头愣脑的词不达意:“我有的是力气,我可以给您天天打扫办公室。”

老曹又是哈哈一笑:“还是年轻人好呀。”他忽然收住笑容,变得严肃起来:“分行办公条件不好,人多屋少,这儿又当仓库又当办公室的,委屈你了,没用的东西可以卖掉。不过,年轻人要志存高远,不可拘泥于三尺位置。”

霍旭友立马改变了对老曹的初始印象,他觉得老头和蔼可亲,就像他大学时的老教授。尤其听到老头说他受委屈的话,心里感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了一句:“曹处长,我现在没事,给你打扫一下办公室吧。”

老曹一愣,脸上又有了笑容,伸手拍了拍霍旭友:“满身的汗,先歇会儿,不着急。”

霍旭友听话音意识到老头答应他的请求,马上说:“没事,不累,天热,不活动也出汗。”

“那好,正好我有几盆花要挪动一下位置。”老曹说得很随意。说完,扭头就走。霍旭友紧跟着出去。

进到老曹房间,霍旭友看到冲门的窗台摆满了花盆,有的盆中只是碧绿的叶子,有的盆中叶子上面顶着红的、黄的、紫的花朵。他径直走到窗前,问:“曹处长,怎么弄这些花盆呢。”

“哦,搬到这边来。”老头指着靠西墙的一块空地处:“前几天我让他们搬过来晒了晒太阳,不能老是晒。”他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

霍旭友看到办公桌旁的暖瓶,他走几步先是提起暖瓶给老头杯子里充水,老头欣然接受。他弯身放暖瓶的当儿,说:“早晨我过来给您打热水。”老曹嘴里好像有茶叶,含糊不清的说了两个好字。

窗台上都是些小花盆,大的也放不开。在阳光的照射下,每盆花的叶子都如碧玉,泛着油油的绿光,长的很茂盛的样子。花盆外壁有些土,霍旭友找了块抹布蹲下身子擦拭花盆,一蹲下用力,刚解下去的汗水又冒了出来,甚至额头上的汗珠掉进了他的眼睛里。

老曹站了起来,随意地问:“小伙子,老家哪儿的。”

“哦,曹处长,南面青阳县的,离省城不远。”

“青阳,好地方,山清水秀的,对了,我们许行长也是青阳县的,你们是老乡呵。”

“对,许行长也是青阳的。”霍旭友答的很清脆,没打一点艮,说完后,他还回过头来看了一下老头。

“许行长人很好,德高望重。”老头扭身往回走,随走随点头,阴郁的神色又布满了他的脸盘。根据他的判断,这个年轻人干净利落的回答已经验证了张俊国给他的提示,这小子跟许行长有关系,以后还得高看他一眼。

“歇会吧,小伙子。”

“我不累。”

“还是年轻好啊。”

“曹处长养的花真好,您肯定是个养花的行家,我大学时去我的一位老师家,她家养的花总是半黄半枯的。”霍旭友没话找话,他想通过这种恭维的话语来寻求老头对他的好感,至于许行长在老头那儿对他起什么影响,他是一丁点都没想过。当然,老头什么心思,他更无从想起,也根本不会想。这个时候,霍旭友单纯的还像一张白纸,他脑袋里只有刚上班的兴奋和内心深处对自己的紧紧督促,那就是勤奋工作,好好待人,眼要勤,手要勤,腿要勤,这也是父母经常教导劝告他的。他上班第一天的表现就是遵循着他内心的暗示。

霍旭友没听到老头的反应,只听到他说你过来下。他以为老头叫他,等站起身扭头看,正好看到老头放电话,他明白老头是在电话里叫人,又蹲下身去继续擦拭花盆。

片刻工夫,吴兴华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因为门没关,他就像闯了进来:“曹处,你找我。”

“哦,有点事。”老曹说。

霍旭友听到二人说话,站了起来,朝吴兴华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吴兴华看了他一眼,没吱声,眼光里像是有异样。

吴兴华挪了挪椅子坐在老头对面,顺手将手中的笔记本放在了面前,打开后,又拧开了钢笔帽,像是要记录。霍旭友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在以后,吴兴华这一连串的动作时常浮现在他的脑海,他刻意模仿,也形成了以后的习惯,甭管是听汇报还是汇报,他都会先拿出本子和钢笔,记下一切他想记的。

“这样。”老曹呷了一口茶。“咱处里好几年都不进人了,尤其年轻人,感谢许行长这次开恩,小霍过来了,年轻人需要压担子,我的意思……”老曹又呷了一口茶:“王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班,把她的那摊子交给小霍吧,还有,外围的事也多让小霍跑跑,年轻人是细狗子逮兔子,头脑灵活,腿上有劲。”

霍旭友没有想到老头把吴兴华叫过来是为他岗位的事,说话也没避着他,内心又激动起来。当然他插不上话,也没法表达自己的感谢,直傻愣愣的站着。花盆在吴兴华进来的一霎那他也擦完了。他看到吴兴华只低着头,笔迹很快地记录着什么。

老曹不说话了,静了一会儿,吴兴华才抬起头:“按照曹处长的安排,我具体落实下,您看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他脸面很虔诚。

“先这样吧,有机会还是多压压担子。”老曹站了起来。

吴兴华明白这是老曹要送人的动作,跟着站起来,随后合上笔记本拧紧钢笔帽。他扭头看了一下霍旭友:“你忙完到我办公室一下。”

“不用再忙了,去吧,许行长还要找我有点事儿。”老曹说。

吴兴华朝霍旭友使了一个眼神。

霍旭友拣起落在地上的抹布,跟在吴兴华后面,他轻轻的把门关上后,紧走几步跟上了吴兴华。吴兴华将手搭在霍旭友的肩膀上,经过604的时候,门没关,他一扭身,拥着霍旭友进了房间。

“不错,不错,老曹这次还不错。”吴兴华的语气有些兴奋。

霍旭友搬凳子让吴兴华坐下,吴兴华没有谦让。他一屁股坐下,眼睛却在屋子的四周逡巡,他看到屋子的四个墙角都堆了东西,虽然很突兀,但是摆放得都很整齐,并不觉得杂乱。“这样,小霍,屋里原来的东西都不要扔掉和处理掉,如果有人让你处理,仅也尽量拖着不办,因为你这儿就是个仓库。”吴兴华轻轻地说。他的眼光没有注视霍旭友,像在自言自语。

“好的,我知道了,我看这些东西都还有用。”霍旭友看了一下吴兴华,他不明白吴兴华的意图,但觉得这是一种嘱咐,至于这样的嘱咐有什么用,不知道。

吴兴华站了起来,笑了一下:“这样看起来有些简陋,你找李敏领些办公用品,给她说声,把王霞的电话也转过来。”说完,要走的意思,等迈出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道:“下班后大哥我请你吃个大排档。”。

霍旭友看着吴兴华的背影,慌忙回道:“行,我等着您。”

吴兴华走后,霍旭友看了看603,屋门依旧紧闭着,他不知道这扇屋门是不是每天都这样关着,想进去找李敏要东西,又担心李敏还在睡觉。等一会儿吧,他心里劝着自己,索性也关了屋门。这个时候,他害怕有人经过向他看一眼。霍旭友正了正椅子,坐下后,双手搭在桌面上,高矮正好。以后,这张办公桌就属于自己了,他用手掌使劲压了压桌子,挺直了腰板,向后一仰躺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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