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这,就是命···

袁盎的一番劝说,让原本还对天子启感到恼怒的窦太后,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思虑之中。

但很显然,袁盎以宋宣公、宋穆公‘兄终弟及’,最终导致宋殇公、宋庄公堂亲反目,奸佞华督祸乱社稷的按理,对窦太后进行的一番劝说,并没有取得显着的效果。

——在袁盎的劝说之后,窦太后明显有些动摇;

但也仅仅只是动摇,而不是‘回心转意’。

因为在约莫十日之后,出征平叛的皇五子刘非,奉命班师回朝;

与刘非一同回到长安的,则是那辆集天下万千人瞩目,却也让天子启实在不愿见到的王辇。

——天子启新元夏五月初,梁王刘武,再朝长安······

长安城东郊,二十里亭。

皇长子刘荣身着皇子冕服,手持天子节牦,正襟危坐;

皇七子刘彭祖、皇九子刘胜兄弟二人,则身穿素衣,陪坐于刘荣身侧。

距离丞相申屠嘉薨故,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在停棺发丧后的七日内,刘荣、刘彭祖、刘胜兄弟三人,都以天子使者的身份,待在了故安侯府,协助侯世子申屠蔑,操办申屠嘉的丧葬之事。

也正如早先,刘胜向天子启所说的那样:对于兄弟三人的举动,根本没有人觉得‘坏了规矩’;

更多的,是称赞皇长子刘荣‘识大体,顾大局’,称赞刘彭祖、刘胜兄弟二人重情谊、知恩孝。

七日之后,丧礼结束,死去的老丞相申屠嘉,带着‘故安贞武侯’的盖棺定论,被葬入了先帝的霸陵。

送葬时,皇长子刘荣、皇七子刘彭祖、皇九子刘胜,自也是随行相送。

对于刘彭祖、刘胜二人‘为师戴孝’的举动,长安坊间自是交口称赞;

而对于皇长子刘荣的‘乱入’,朝野内外,自也是意识到了天子启,想要借此表达的意图。

——储君太子,册立在即;

也正是在这微妙的关头,几度上疏,又再三被天子启驳回请求的梁王刘武,却在窦太后的纵容下,来到了长安。

只不过这一次,天子启,并没有再亲自出城迎接;

而是派了还没卸下‘天子使者’职务的兄弟三人,来到了这长安城东郊的二十里亭······

“大哥这是·····”

“——担心梁王叔?”

在亭内静坐许久,见刘荣面上神容隐隐有些不安,刘胜略带戏谑的一声调侃,总算是打开了兄弟三人之间的话匣。

听出刘胜语调中的调侃之意,刘荣也只摇了摇头,又发出一声苦笑。

“眼下的状况,原本是水到渠成,不应该再节外生枝。”

“只等叛乱的后续事宜,被朝堂安排妥当,就该是诸皇子封王、立储;”

“——但梁王叔,却非要在这关头来长安,而且还是被皇祖母强行召来······”

说着,刘荣不由又是一阵苦笑摇头,低下去头,稍发出一声短叹。

“我知道,有父皇在,梁王叔不可能成为皇太弟;”

“但想到日后,我做了储君太子,却要被皇祖母厌恶,还有姑母整日在皇祖母身边,说我的坏话,我就感到非常苦闷。”

“——从古至今,无法得到太后喜爱的储君,就从来没有能顺利继位的。”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皇祖母喜爱我,而不是整日盘算着,要让我给梁王叔腾位置······”

听着刘荣语调中,那颇有些令人感同身受的苦涩,陪坐于刘荣身侧的兄弟二人,也是一阵哀叹不止。

经过那七日,在故安侯府的朝夕相处,刘荣和这两个弟弟之间的关系,显然也熟稔了不少;

虽然最开始,刘荣也确实表现出了些许‘你们俩这么出头,是不是想争储位’的戒备,但很快,刘荣便打消了心中的顾虑。

——因为长乐宫,已经开始传出窦太后,给众皇子封王的事了。

而刘彭祖、刘胜兄弟二人,也基本已经确定了封国。

既然弟弟们都已经确定要封王,甚至连封土都差不多定好了,那刘荣和弟弟们之间,自然就没有了利益冲突;

没有了利益冲突,刘荣自然也就不再对刘彭祖、刘胜兄弟二人抱有戒备。

反倒是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刘荣愈发生出了一股类似‘相见恨晚’的感觉。

——要是早一点跟这两个弟弟熟悉熟悉,再多相处相处,该多好?

“嗯······”

“大哥,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吗?”

静默良久,终还是刘胜冷不丁发出一问,将亭内的沉寂打破;

见刘荣略有些疑惑地侧过头,刘胜不忘补充道:“如果大哥能娶阿娇,那姑母,就必定会成为大哥的助力。”

“有姑母在皇祖母身边,替大哥美言,再加上皇祖母对阿娇的宠爱;”

“——就算再怎么想立梁王叔,皇祖母对大哥,也总不会太过严苛?”

听闻刘胜此言,刘荣面上却是苦涩更甚;

满是愁苦的摇了摇头,又自嘲一笑,眉眼间,只悄然涌上一抹深深地无奈。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我又何尝不想娶阿娇,借此来获得姑母的支持,并最终,得到皇祖母的喜爱呢?”

“但娶不娶阿娇,却根本不是我说了算的事啊······”

“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刘荣满是愁苦的语调,也惹得兄弟二人再次低下头去;

摇头苦叹着,同情起了身边的大哥刘荣。

“栗夫人······”

“唉·········”

思虑良久,再欲言又止的道出一个‘栗夫人’,刘彭祖终还是咬咬牙,将未尽之语咽回肚中,又是一阵摇头苦叹起来。

正如刘荣方才所言:对于如今的刘荣而言,储君太子之位,已经是板上钉钉、手到擒来,就差最后一道程序,便能彻底尘埃落定的事;

眼下,刘荣真正应该关心的,也正是刘荣已经意识到的问题:和东宫太后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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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过往数十年,汉家历代皇帝的人生履历,就不难发现‘东宫太后’四个字,对于储君太子而言,究竟具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便说孝惠刘盈,单凭老娘吕雉的力挺,就在开国皇帝刘邦的恶意下,安然无恙的等到了继位的那一天,并从始至终,都没有遭受任何威胁;

再说先帝,在诸吕之乱后,被朝臣百官迎入长安,承继大统,也同样是因为当时的代王太后薄氏,是朝臣百官眼中‘老实本分,绝不会成为又一个吕后’的贤后。

至于当今刘启,那就更不用提了。

——当年,为了‘教育’自己的宝贝儿子刘揖,先帝可是连贾谊都送去了梁国,做梁王刘揖的王太傅了!

虽然至今为止,都还有不少人会说:天子启之所以没有丢失储君之位,是因为梁怀王刘揖坠马而死,但实际情况,却远没有这么简单。

想想那些年,长安发生了什么?

最开始,是慎夫人受宠,先帝爱屋及乌,对慎夫人所生的幼子刘揖,也是愈发喜爱了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太子刘启叛逆期到了,开始到处惹是生非,宣泄无处释放的少年热血。

一会儿,是到宫外去玩儿,回来晚了,耽误了宫禁,惹得先帝向当时的廷尉张释之脱帽谢罪;

一会儿,又是在宫中纵马疾驰,引得朝臣百官联名弹劾,请求先帝‘重惩太子’。

到最后,顽劣的太子启更是含怒而发,一棋盘砸下去,当场把吴王太子刘贤砸死!

虽说眼下,刚结束的这场吴楚之乱,并不全然是因为当年,尚为太子的天子启,一棋盘砸死吴王太子刘贤的缘故;

但当年这件事,至少成为了刘鼻光明正大不朝长安、心安理得起兵谋反的导火索。

所以当时的状况是:先帝看看左边,是自己宠爱的慎夫人,以及聪明伶俐的幼子刘揖;

看看右边,则是已经色衰,甚至开始视力下降的窦皇后,以及顽劣不堪的太子启。

一目了然的差距,很难让人相信:先帝最终的选择,居然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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