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桌上众人暧昧目光在贺辞与阮尢昙之间飘荡，有人意味深长哦了一声。
阮尢昙纤指紧扣酒杯，笑盈盈的：“老同学罢了。”
贺辞没反驳她的话。
在座哪一个不是在浮沉商海打滚过来的人物，怎会看不出二人之间关系有猫腻。
贺辞多看了两眼阮尢昙，女人举杯推盏间都是浑然天成的优雅，早不像记忆里的少女。
满打满算起来，自阮尢昙高二出国后，他们有十二年未见。
那些被岁月覆盖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门前，贺辞作为学生会会长检查学生的仪容仪表。
少女挑染的深青色长发散落肩际，附中的校服裙被她改到膝盖上方，裙摆飞扬，两条笔直的长腿嫩白如玉。
她嚼着口香糖，书包不好好背着，闲庭漫步走来。
“同学。”贺辞拦住她。
阮尢昙眯眸看他，嘴里的口香糖吹了个泡泡，含糊不清的应：“学长，你叫我？”
贺辞看一眼她穿着，问：“你哪个班的？”
阮尢昙倾身凑近他，扑面而来的少女清香乱了贺辞心神。
她却跟只狡猾的狐狸一样笑道：“你——猜啊。”
没等贺辞反应过来，少女已经跑得没了踪影。
老远朝他吹了声口哨：“学长，有缘再见哦。”
那是第一次，贺辞因为一个女孩儿乱了心绪。
后来知道了她的名字和身份。
——高一七班，阮尢昙。
尢昙，尢昙。
如优昙花般漂亮的名字。
佷称她。
后来越来越关注她，听人说她前男友无数，甚至可以凑十来桌麻将。
再一次有交集是在一个雨后夏夜，她撑着把小洋伞走到他面前，红色连衣裙衬得少女唇红齿白。
“贺学长，听说你喜欢我？”
阮尢昙一开口，就是与生俱来的矜傲。
贺辞心事被窥，攥紧了书包肩带，目光淡然：“过三个红绿灯，拐弯就是精神病院。”
听闻他言，阮尢昙却笑得更放肆：“我没病——”
“有病的是你。”
“……”
“贺学长得了相思病，却不自知。”
阮尢昙撑伞走近他，每走一步，说出来的话将他对她的爱恋剖白干净。
“你物理书扉页是我的名字。”
“高一高二月考混考场，你落下的草稿纸上的拉丁语：Magnoliadelavayi，翻译成中文是优昙花。”
“种种迹象皆证明——”阮尢昙踮脚凑近他耳侧，笃定的说：“贺辞，你暗恋我。”
……
阮尢昙是贺辞枯燥寂寥高中生活一抹明亮色彩，是她让他知晓了爱情滋味儿。
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也曾对她念念不忘。
可早已过去数十年，曾经爱到蚀骨的姑娘再出现在面前，贺辞情绪没什么起伏，大约是再回忆了下那段有点儿“荒唐”的高中生活。
姜离和明芭一众人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外面下起洋洋洒洒的小雪。
下雪天不好打车，有住得近的招呼着一起拼车回去。
有住在平扬公馆附近的问姜离：“姜姜，要一起拼车吗？”
姜离看一眼手机，贺辞在半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我送你回家。】
她拒绝了拼车邀请：“不了，我男朋友会来接我。”
洛招娣还惦记着刚才被姜离拂了面子的事，阴阳怪气的说：“一直听你说有男朋友，怎么从没见过？”
众人这才想起姜离说过自己有男朋友的事。
姜离自大一入明芭开始，追求者就无数，可她都是一句我有男朋友拒绝了对方，大伙儿也没见过她男朋友真容。
洛招娣得意道：“别是你胡诌的吧？”
有和洛招娣一样看不惯姜离的女生附和她话：“这年头谁都能胡诌一个男朋友，指不定啊……”
话留三分，引人遐想。
明芭有人看姜离的目光已经带上审视，姜离生得漂亮，自入明舞起就被评为校花，后来进了团在美女云集的明芭里也是最惹人眼的存在。
在明城这个走两步就能遇见权贵的城市，多得是给富豪子弟做小三、床.伴的女生，明芭内也有不少为了赚快钱做了外围女的。
姜离从不在意这些，给贺辞发了消息：【你在哪？我来找你。】
“怎么不说话了？”洛招娣咄咄逼人，“是被我说对了——”
周西沉打断她：“洛招娣，你够了。”
洛招娣咬唇：“西沉？”
周西沉是知道姜离和贺辞关系的人，洛招娣那张嘴没个遮拦，落到那个男人耳里指不定会生出什么幺蛾子。
这响忽然安静，身后响起脚步声。
刘总在桌上喝得多，脚步虚浮由助理搀扶，还和贺辞笑道：“贺总，下次有机会咱们…咱们再聚啊……”
“好。”
都是些生意场上的客套话，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却意外的好听。
洛招娣忍不住向走近的男人看去，男人身着黑色高定西装，眉眼轮廓被光线描摹得深邃，他与一众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站在一块儿，是最打眼的那个。
没人不认识他。
常年出现在财经新闻的男人，被称为明城商圈传说之一的人。
刘总还想说什么，“贺总，阮……”
“失陪。”
贺辞看见站在人群里的小姑娘，她身姿纤瘦，米色大衣与身后白雪融为一体。
姜离看见贺辞向她走来，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
男人身高腿长，三两步就来到她面前。
姜离：“贺……”
贺辞将臂弯里的大衣披在她身上，大衣残留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出乎意料的好闻。
又裹杂了浅淡的烟草味儿。
贺辞为她拢紧大衣，低着声笑：“今天温度下降，也不知道多带点件衣服。”
姜离眼睫垂下：“不是有你在嘛。”
只要有贺辞在，她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像丢去了素日的坚韧，可以不顾一切的依赖于他。
远处黑色迈巴赫驶来，施阳波连忙上前帮着拉开后座车门。
贺辞揽住姜离纤腰，与明芭一众人道别：“我们先走了。”
众人呆呆的应：“慢走。”
等黑色迈巴赫驶入车流，呆住的众人这才勉强回神，不知是谁先出了声：“那是贺辞吧——”
“他就是姜离男朋友？”
洛招娣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原来姜离是真的看不上周西沉，毕竟有那么一个优秀的男朋友，其他人又怎么入得了眼。
廖梦岚拍了拍儿子肩：“幸好你对姜离没再有那想法……”
那个圈子里的人，哪是他们能招惹的。
周西沉没说话，只深深凝视川流不息的车群。
这边，刘总酒醒了几分，问助理：“贺总带着一个女人走了？”
助理点头：“对。”
刘总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饭桌之上贺辞明明和阮尢昙关系不一般，时隔不久，却又领着另一个女人走了。
真真是弄不懂这位主儿想的什么。
阮尢昙缓缓而来，与廖梦岚等人寒暄后，与刘总告别：“刘总，我先走了。”
“阮小姐，再见。”
他看见阮尢昙上了一辆奔驰大G，那车牌号是明A8686，一瞧车主人身份就不简单。
回平扬公馆的车上，姜离收到来自明芭成员私聊消息轰炸。
【我的天，你男朋友居然是贺辞？！！】
【姜姜，你也藏得太深了吧！】
【难怪那么多追求者你都瞧不上，有这么一个男朋友，其他凡人怎能入你眼。】
其中还掺杂几条隐秘的讨好消息，旁敲侧击问她怎么认识的贺辞，能不能以后聚会带上他们。
洛招娣也发来了消息：【像他们那个圈子里的公子哥，怎么可能把你娶回家，最多就是和你玩玩罢了。】
玩玩？
姜离指腹摩擦手机屏幕，有点儿走神。
贺辞对她很好，在一起四年，他身边从未出现过其他女人，也未曾和其他女人闹出绯闻。
可他从没和她说过一句我爱你，也未曾提过两人的未来。
偶有一句“爱”，都是床笫之间敷衍的话。
他们之间究竟算什么？
如果是恋人，他怎么连句“我爱你”也舍不得说。
“离离——”贺辞指腹抚上她脸颊，摩挲带起一阵颤栗，“手机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我。”
姜离如言看他，男人生了双含情眼，眼角微翘，形似桃花，总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她记得自两人在一起，贺辞就对她温柔至极，甚至能精准记得她所有喜恶，是个很称职的男朋友。
可她从来感觉不到他对她的爱。
贺辞看她走神，问：“又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点儿磁性，勾得人心颤。
车内还有其他人，姜离小心翼翼收起所有情绪，勉强勾起一抹笑：“我在想今年生日怎么过，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
姜离生日在二月十四日情人节，也是在这天，十八岁的她和贺辞确定了恋爱关系。
贺辞握住她的手，小姑娘肌肤白皙如玉，指节漂亮纤细，他轻轻一握就紧紧攥在手里。
“你想要什么？”
姜离感受到掌心的温热，忍住胸腔翻滚情绪：“没想好。”
“那好好想想——”
前座的施阳波接了话茬：“说起来贺总快三十了，打算什么时候和姜小姐结婚呢？”
司机师傅也道：“我三十岁时，孩子都满大街跑了，贺总跟不上时代脚步了。”
姜离抿紧唇角，偷偷瞄了眼贺辞，忍不住开始期待。
他会说什么？
贺辞把玩着她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急。”
姜离整颗心如坠冰窖，是不急，还是从未想过娶她回家。
施阳波敏锐察觉气氛不对，打着哈哈笑：“也是，姜小姐还要跳舞呢，怎么能这么快结婚——”
姜离喉头微涩，连半点微笑都挤不出来，最后偏头看向窗外。
她也曾和贺辞谈论过未来，彼时的男人眯着眸笑：“那等你再长大点儿，哥哥就娶你。”
今年二月十四一过，她就二十二了。
他还说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