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从烤肉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六点钟的事情了。
在这个夜长昼短的时节,四人借助着还没全黑的天光走在路上。
没过一会,瘦高个随口问了句“我们是去见谁啊”
“我们去征兵处,见一位长官,只是核实一下而已,不要怕”
小胖听出了大辉的从容,他加快脚步走到前面的大辉身边,仰着头问他。
“那的大官能是我们想见就见的吗?”
大辉愣了下,对小胖笑了笑。
“当然能见了,我们又不是去妨碍他们工作的,只是问问而已嘛”
油女雀仍是不确信他要去征兵处,一直以为他要带着自己和两个分身去天和小区核实的。
在他们走过了去天和小区的岔路后,油女雀才打消了这个疑虑。
既然是去征兵处,那他还是可以动一动手脚的。
借助着昏暗的环境,油女雀缓缓放出了体内的虫群,让它们飞到半空中侦查。
在他们拐过第四个十字路口后,油女雀的虫群才找到征兵处的位置。
对于这些人油女雀丝毫没有留情的想法,让飞散在外面的虫子全部钻入征兵处的人体内。
这些玩偶,是他改造大辉的计划之一。
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四人才来到了征兵处。
这是个一连串的小房间,就像糖葫芦一样。
最前面的人是负责咨询和宣传的,找到合适的人选后,会让他们进入到下一个房间。
就这样过完所有房间,办完所有手续就算是正式入伍了。
随后会有专车将这些人运走,去到一个远离市区的空旷地带,那里会有新兵训练营帮助他们蜕变成真正的战士。
大辉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小胖三人随后也默不作声跟进去。
“这里的长官在吗?”
在第一个房间早已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的士兵抬头看了眼进来的人。
那是个俊朗的年轻人,神采奕奕气质非凡,看上去像是个达官显贵的孩子。
“你是谁?找我们长官做什么”
“我是大辉,想来这里问一下征兵的事情”
“大辉...”
士兵们念叨了两句,他们并不记得军中的长官们有过这么个名字的孩子。
但是看这孩子也不像是来找不自在的纨绔子弟,他们也只好分出一个人来,去到后面的休息室把长官找来了。
没一会房门紧闭的小房间里面,就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听上去来人的体重也不会太轻,里屋的木板被他这么踩踏着,发出的悲鸣和木板被巨锤凿击没什么不同。
随着门被打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个身高近两米的巨汉。
他的身板比屋子里的墙还要厚实,黝黑的皮肤反射着烛光,身上穿着的最大号军装被浑身的肌肉绷紧。
堪称完美的肌肉线条展现在大辉面前,没人能估量这具身体被彻底调动起来后,会有怎样恐怖的爆发力。
“这位就是我们长官了,你有事跟她说吧”
把长官叫来的士兵此时也挽起自己的背包,与另外一个士兵出门去了。
“长官我们先走了”
想象中的暴怒没有出现,看着两个属下走出去,这位长官眼中并无半分不爽,反而还嘱咐他们路上小心。
这份对属下的温柔让大辉看在眼里。
“长官你好,我只是来找你核实一件事”
“你请说”
那个比熊还要健壮的长官对四人做出了个请的手势,他并不认识其中的一位。
小胖看了眼他,这份对小孩和外人的礼貌,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为了测试虫子是否掌握了这巨人的身体,油女雀命令长官体内的虫子打个响指。
几乎就是一秒钟的事,长官右手中指和大拇指碰在一起。
轻轻一划,这响指声音像是有人头磕在地上一样沉闷,倒是把瘦高个吓了一跳。
小胖赶忙去安慰瘦高个,一摸他的手,湿乎乎的。
抽回手一看,全是瘦高个的冷汗。
油女雀心想,这分身也太入戏了吧。
长官刚坐到一个木头板凳上,这响指也吓了他一大跳,他疑惑地甩了甩手并不在意什么。
待到大辉坐下,他说道:“我听闻最近征兵处有强制让人入伍的事发生,不知道有没有这事?”
“有”
不论有还是没有,油女雀都会让他变成有,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撬动大辉的心。
长官毫不避讳的回答,让大辉一时间无法接受。
“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国主给了我们允诺,这场战争不会从火之国出人,哪怕一个人都不会出”
“他就是用这样的誓言,才说服了全国的民众,这才能缔结了五国联盟”
“眼下有这样的事发生,你要拿什么去面对全国的人?你破坏了五国联盟前定下的合约!”
大辉越说越激动,但他帽子扣的再大,对面的长官也还是面如止水,不曾有过什么情绪波动。
若不是刚才和属下告别时的笑脸,他们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人了。
长官很平静地说道:“我接到这条命令,是上级给的,至于我的上级从哪里接到的命令”
“我无权过问,也不想知道”
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眼神忽地暗淡下去,虎背熊腰的长官叹了口气,用着拙笨的措辞想要让面前的年轻人认清战争。
“孩子,我不管你是谁家的人,但这就是现实,战争的现实”
“没有一场大规模战争是免费的,这费用是钱是物资是时间”
“也是人命”
说到这长官瞥了眼桌前的烛光,一缕冷风从门缝吹进来,欢脱跳跃的火苗缩在烛芯后面越来越小。
长官见状赶忙用手护住蜡烛,待到风过去后才拿开手继续说。
“我无法告诉你这场战争是否是你认为的正义,但我知道,现在的局势必须有一方战败,这场战争才有可能结束”
“至于你说的战前合约,我想不止是我们一国越界了”
大辉面对着长官强硬的态度,显然是无法用之前的誓言约束他们了。
听到这句回答,大辉原本还想据理力争,劝服他不要继续下去了,但他只是想了一下就放弃了。
征兵处的长官,军衔不会高,他还不是能决定这件事的人。
能有这种违背合约内容的举动,下达命令的人也不可能是别人。
只能是自己的父亲,火之国国主。
“所以那些出去的士兵,是去执行你的命令去了是吗?”
大辉看了眼门外,显然他说的是那两个下班的士兵。
他仍是心存侥幸,希望那些士兵只是回到自己家中或者宿舍吃饭去了。
“是的”
希望彻底破灭了,果然如大哥的信上写的一样,战争是残酷的。
对他而言,在今天之前战争还只是一串串伤亡数字。
但今天之后,坐在他面前的长官告诉他,战争的现实,远比伤亡数字更加触目惊心。
当一个人死去的时候,他所拥有的一切。
不论是财富还是地位,不论是名望还是牵挂,都会像是从梦中醒来了般被剥夺地一干二净。
除了那点留存在家人脑中的念想。
伴随着一场盛大的葬礼结束,世间再无这个人生活过的痕迹了。
而这样的事,居然天天都在发生,每天火之国境内都有数以百计的家庭,因为一封家人战死沙场的信件,度过一个个不眠之夜。
大辉没有见证过家人死去,他也没有经历过战争。
摆在他面前的是战争背后的现实,与战争本身一样,让他无能为力。
此时此刻他开始理解,那个钢铁般坚强的大哥为何信中全是泪水,信纸上的褶皱诉说的不只是不甘。
而是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