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0 看你,一头的汗

一刹那,空气凝固。

两个男人身上,都笼罩着足以改变天气的冷气,冰凌似乎要从他们脊背上凸出来。

季南天的右手,紧紧揪扯季寒城的大衣领子,泛白的骨节证明他力气有多大,暴起的青筋,证明他有多愤怒。

已经过去十五年了,许多陈年往事都在时间里被淡化,当事人也会以为,过去就是过去,不值一提。

可隐藏再深的过往,也经不住撕开那成薄纱。

宛如没结痂的伤口,只蒙着浅浅一层血清,稍微碰触一下,便会旧病复杂,不可收拾。

季寒城深深看了眼那只发白的手,因为常年抽烟,季南天手上被熏出很淡的黄痕,环绕在修剪整洁的指节附近。

他的呼吸沉重到像极被困在囚牢中的野兽,嘶吼着想要挣扎出来。

“你害死母亲,害死凌微,你是最该的那个人。”

季南天一字一顿。

他和季寒城身高旗鼓相仿,说话时鼻尖快要逼近他的,强势的怒意,在两人之间毫无阻碍横行。

季寒城抬手,扼住他的手腕,钢铁一样的力道,硬生生把大哥的手拽开。

“凌微的死,与我无关。”

“呵呵!呵呵呵!”季南天疯狂大笑,他仰头望着天空,充血的眼睛堆积着语言和动作都表达不出的愤怒。quya.org 熊猫小说网

旋即,他扭头,目光锁定季寒城,他要用眼神里的万千刀锋,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是你带她的上的船,你早就知道那艘船有问题,所以他在最后一刻,从船上下来,船开到半路中途坠海,一条船上,无人生还!呵呵,季寒城,你不是个东西!”

季寒城眉头始终拧着,“我不知道船有问题,沉船后,我第一时间派人搜救,并未看到凌微。”

“你当然找不到!茫茫大海,你去哪儿找?呵呵,你既然想让她死,怎么可能找到她?她怎么得罪你了?嗯?你竟然下死手?”

季南天的嗓子,嘶喊之后已经劈裂,尾音粗哑的不成样子。

他喉头滚动,表情已经扭曲。

季寒城冷静看着他。

这件事,两人几乎没公开提及过,这些年,他们较劲、暗斗,甚至把对方往绝路上逼,却从未如此正面回应过矛盾所在。

“不是我,不要一厢情愿按在我头上,你如果因为这个,才花十几年跟我明争暗斗,没必要。”

凌微意外死亡时,刚满十八岁。

她和季南天青梅竹马,并且是门当户对的关系。

当年的凌家,在江都也有一席之地,只是凌微去世后,她的家人受不了打击,移民去了加拿大。

起初,凌家也一口咬定是季寒城下得狠手,但没有证据,又无法动摇身为季家二少爷的他,只好忍着恶气。

这些年,江都渐渐没有了凌家的音讯。

算起来,也是在母亲和凌微相继意外死亡后,季南天才会性格大变,嗜血暴戾,将季寒城视为仇敌。

他的烟瘾,也是那个时候染上的。

他猛抽一口手里的香烟,一支烟被他抽到底,烟蒂掷地上,黑色皮鞋碾压上去,来回转两圈,碾的粉碎。

“呵!是吗?凌微为什么要上你的船?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海?她母亲说,凌微出门时什么都没带,急急忙忙。是你安排的吧?除了你,谁还有这么大说服力?她连我都通知,一声不响就上船,如果不是你切断她跟外界的联系,她会一个字不说?!”

那天的情景,季寒城至今还记得。

他和凌微在一个商业活动上遇到,凌微问他,【最近有什么好玩儿的?】

十几岁的季寒城,同样喜欢新鲜玩意儿,喜欢冒险,他买了一条船,没事儿就跟闻飞宇他们去海钓。

于是便说,“去海上漂漂,算吗?”

谁知凌微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缠着他,要上船晃荡一圈。

那天,他们刚好有个计划,要穿过海峡,绕日·本海游玩。

次日,凌微很早就去了码头,她轻装简阵,就穿了件宽松运动服。

临上船,季寒城接到一通电话。

他只好改变行程,和闻飞宇一行人全部离开码头。

走时,他特意叮嘱过,凌微一个人出海不安全,让她早点回家。

凌微满口答应。

可当晚,季寒城刚结束手头的事情,便听到船在海峡沉没的消失。

船员和凌微,全都葬在海底。

他派人去打捞,一无所获。

至今都没找到船的残骸。

回忆到此,季寒城目光越发深沉,浩渺的海岸,似乎就在他眼底,“凌微的死,应该有其他隐情,你有功夫跟我斗气,不如去挖一挖当年的细节。想想她为什么仓促决定出海,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告诉你?大哥不该反思反思,女朋友出远门,不跟你说,反而找我帮忙?你一口咬定是我害死她,若是如此,以她的聪明,不会留下线索?再者,我为何害她?”

为何?

季南天笑的露出两排冷白钢牙,“非要我说清楚?你当年暗恋凌微,觊觎她,但她选择我,你得不到,就想毁灭。你从小就有超出常人的占有欲,得不到的,宁愿毁灭,也不成全别人!”

这是季南天对季寒城的定义。

这个定义,随着他们的竞争升级,也越来越根深蒂固。

季寒城冷冷否定,“我当凌微是姐,你想多了。我这辈子,只爱沈曼一个女人,在她之前没有,她之后,更不会。”

他对大哥的推断很生气,但对死者,他会表现出最大程度的尊重。

凌微在他心里,是朋友,更是亲人。

比闻子萱还要亲切一些。

季南天骂了一句脏话,甩手而去。

他纵身上马,“嘭!”一声用力,他双腿撞击马肚子,枣红色的马疾驰而去。

跑道上,扬起一阵风沙。

季寒城冷淡回头,随意他去发泄。

不远处,一台黑色轿车由远及近。

季寒城急急的迈开大步。

沈曼一路上油门踩的都很急,要不是半路上她得到消息,顾汉阳暂时脱离危险,她肯定会把汽车飚到散架。

熄火下车。

沈曼一路小跑,“你知道郎岩在哪儿吗?”

季寒城和她并头前行,很快就拉住她的手,她掌心湿润,显然经历过一场内心的征战,“你看你,一头的汗,先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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