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家国际银行的行长是一个外国人，金发碧眼，年纪大概在四十多岁的样子。
现场也有不少外国女人，都穿着她们银行的制服。
各个都表现出了极其专业的职业素养。
我和丁大勇下车后，那名老外行长很快就迎了上来，笑容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经过他的自我介绍，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亨利。
今天，将有上亿的资金流入亨利所在的这家国际银行，他自然会表现出一副极其专业的态度。
糖衣炮弹，简直一颗接着一颗的往我身上扔，他所说的话，并不是那种直截了当的阿谀奉承，而是会用超高的情商，让你感觉到他对你的无比尊重。
至于陈利康，则显得低调了很多。
他的表现，让我有些意外。
我以为他会急着跟我签合约，但他却一副不徐不疾的样子。
给我的感觉，完全是在按照规章制度办事。
而且他的言语之间，还流露出一种不太想将湖治天成转手相让的感觉。
丁大勇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话也就跟着多了起来，一直在询问陈利康是不是已经将该准备的文件准备好了。
我看了丁大勇一眼，他才猛然意识到他的话确实有点多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银行里的一间多功能会议室。
坐下以后，我才问了陈利康一句，“陈总，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来的？你们公司的法务和财务难道都没有来吗？”
陈利康微笑着说，“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说，“事关重大，这可不太好。另外，湖治天成在海外也有业务吗？怎么今天会选择一家国际银行来进行并购工作？”
陈利康愣了愣，笑说，“湖治天成在海外当然有业务了，没办法，身为行业里的第一家民企，在国内吃不大开，最近两年，只能向外展开业务了，接点中小国家的铁路工程，可以提高湖治天成在国际上的影响力。”
说到这里，陈利康又补充了一句，“至于为什么要选择这家国际银行，完全是考虑到这家银行有他们自己的清算业务，而且，湖治天成近两年的清算工作，也一直都在由这家银行代办。”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坐在我旁边的孙蓉，用桌子下面的高跟鞋踢了踢我的左腿。
来的路上，我已经跟孙蓉说好了。
如果有异常情况的话，孙蓉就踢一踢我的左腿。
如果没有异常情况，孙蓉就踢一踢我的右腿。
现在看来，陈利康应该是在说谎。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孙蓉一眼，说，“先把合同拿出来给陈总过过目吧。”
孙蓉轻轻点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合同。
同时，陈利康身后的亨利，也将一份湖治天成的清算文件放在了我的面前。
但我只是随便翻了两页，便将清算文件推给了孙蓉。
示意让她看一看。
而陈利康，则已经一本正经地看起了孙蓉给他的那份合同。
虽然我早有准备，但还是不想让陈利康过分关注这份合同里的一些细节，于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陈总，并购一事，我看还是分期注资好了，一笔付清的话，其实也有一定的弊端。”
陈利康微微皱了下眉，果然从合同上收回目光，看向了我，有些着急地问，“什么弊端？”
我说，“之前你可没有说过，湖治天成在海外还有业务。那样的话，工人都去海外了，我收购之后，就算手里有项目，短时间也难以将湖治天成派出去的工人给召回来吧？而且，这几天我也派人调查过，湖治天成的工程师，实在是含金量很低，连一个有名的都没有。”
陈利康坐不住了，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笑，“看来李总已经提前做过功课了，那你认为，你前期先垫付多少合适？”
我没说话，看向了正在检阅清算文件的孙蓉。
过了得有二十分钟，孙蓉才合上眼前的清算文件。
而我，在这二十分钟里，一句话也没说。
陈利康虽然在看并购合同，但是明显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我注意到，他关注的只有合同里的注资并购总金额，以及还有掺在里面的那份分期支付合约。
他慌了。
而这正是我喜闻乐见的结果。
孙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陈利康，轻声说，“清算文件没什么问题，不过我也建议李总收购湖治天成，改为分期制，不然如果把今天带来的钱都投入进去，就没什么余力重新搭建国内业务的工程师团队了，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我问孙蓉，“你觉得多少合适？”
孙蓉想了想，说，“先付三分之一吧，多了的话，风险指数确实偏高。”
我这才看向了陈利康，笑问，“陈总觉得呢？”
陈利康脸色都变了，冷冷说，“李总，你也知道湖治天成现在的市值有多少，本来给你的价格就已经是最低了，你现在居然又这么办事，三分之一，几千万够干什么的？董事会那边我都不好交代。”
我笑呵呵地说，“那就不急，这个事情，还得慢慢来，这样吧，我先跟湖治天成的其他股东见个面，聚在一起好好聊一聊，到时候再做定夺。”
陈利康直接将一份公证代理书放在了我的面前，不耐烦地说，“这个事情，也不用去跟湖治天成的其他董事商量，我能全权做主。”
我翻开眼前的这份公证代理书扫了两眼，笑呵呵地说，“既然如此，也好办了，不过综合湖治天成目前的情况，一笔付清，确实风险太高，而且湖治天成在国内毕竟束手束脚，我一下接过这么大一个盘子，以后的杂事多着呢，我可不敢冒险啊。”
陈利康寒着脸说，“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没什么办法，改天再议吧。”
我笑眯眯地说，“那行，虎塘那边还有点事情，我先回去了，三天后，咱们再商议商议。”
说着，我直接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孙蓉和丁大勇，也很快跟了出来。
丁大勇苦着脸道，“我这边啥都准备好了，就算一笔付清，咱们也是赚的啊！你说你为了这点事计较个什么呢！”
我说，“别着急，而且，我可不想有太多钱进入国际银行的口袋。”
丁大勇刚要说点什么，陈利康倒是没追出来，但是这家国际银行的行长亨利，却追了出来，笑容满面地对我说，“李总请留步，不要那么着急嘛！我觉得，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我心里一喜，却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亨利，说，“我收购湖治天成，好像跟你们银行的关系不算太大吧，亨利，你有点狗拿耗子了。”
亨利不明白狗拿耗子是什么意思，但看上去也听出了这不是什么好话，笑说，“是陈总让我过来了，他说，他已经同意，可以让李总分期付清。”
我说，“但我又改变主意了，但并非刚从说的那个数，而是三千万，多一分，我都不会出，行的话，今天就签，不行的话，我回虎塘，陈利康只有半小时的考虑时间。”
亨利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我没再理会亨利，转身走向了银行大堂的接待区。
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沙发上，看起了报纸。
亨利又回去了。
丁大勇坐在我的旁边，咧咧嘴说，“你小子真狠！湖治天成的注册资金都一个亿，你想拿三千万把这家企业吃掉，也是想瞎了心了。”
我说，“三千万只是第一笔款项。”
丁大勇说，“就算总数加起来，搞定以后，转手卖掉，那也就几千万的利润呢！”
我小声说，“三千万不是小数了，而且，也不是落在湖治天成那些董事的口袋，而是落入陈利康一个人的口袋。”
丁大勇说，“问题是陈利康有命拿也没命花，到时候还不是落回这家银行，导致一切收购事宜全面推后？”
我说，“落回这家银行，我也可以取出来，再换家银行，到时候那是我跟银行之间的事情了，要是这家银行不答应，那我没办法！”
丁大勇似乎很快明白了我的意图，瞪大眼睛道，“你想牵制住这家银行？以谋后续贷款？”
我说，“那是下一环节的事情。”
丁大勇压低声音道，“你小子真够阴险的。”
我抖了抖眼前的报纸，淡淡地说，“稍安勿躁，你急个毛线，好像就你带脑子了一样。”
丁大勇一阵贱笑。
孙蓉则绕到了我的身后，轻手轻脚的给我按起了肩膀，而且还小声的嗔怪了我一声，“精死你得了！小牲口！”
我没好气地横了孙蓉一眼，说，“干好你自己的事！”
孙蓉也白了我一眼，继续给我揉起了肩膀。
旁边的丁大勇看了看孙蓉，羡慕地对我说，“你这表姐，真温柔！”
我没说话。
约莫着过了十几分钟，我就注意到，陈利康忽然阴着脸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向了我，而且，手里拿着的，正是关于湖治天成的股权转让书。
我故意没去看他。
陈利康走到我身前，一下把股权转让书拍在了我面前的茶几上，冷冷道，“签！”
我抬头看了看他，笑问，“怎么，你有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