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不老

赵小帅话音刚落,那个鸟人就回来了。

光羽纷飞,飘荡于半空中,映着洞府光芒明灭,煞是好看。

“呦呵!鸟人可真爱开屏。”

赵小帅出言讽刺,伸手接了一根光羽,猛地一抖,光羽变成一根漆黑翅骨,现了黑暗原形。

“赵小帅,你是赵奎的便宜儿子,魄罗伽神子。”

米迦勒此言一出,林庚辰、毕月乌齐齐色变,弹身后退,林庚辰大喝一声:“崔面面!”

小浣熊倏然出现,看见这阵势,立即躲在林庚辰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

赵小帅很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去见了赵奎,他凭什么相信你。”

米迦勒恨恨说道:“赵奎是本座诱惑的人类叛徒,大渊乃是世外世,界外界,本座担心力量不足,就教他献祭引魄罗伽神子降神下界来当本座的帮手,你跑来戗什么行!”

林庚辰听的一头雾水,问道:“什么意思?尸妖是被召唤来的魄罗伽神子?”

“不是,神子降神下界需要承受巨大反噬,你看他有半点承受反噬的样子吗?”

到了这时刻,米迦勒依然没有选择说实话,大渊他要去,晨星他要复活,人间界他要守护,昆仑师兄妹他要拆散,天道不让他做,他偏要做。

“所以献祭是没成功吗?”毕月乌沉声发问。

“献祭成功了,所以真的魄罗伽神子来了,不知道躲哪儿去了。”米迦勒一脸扭曲之极的表情,全无形象地乱抓头发,他闯下弥天大祸了,他如何对得起晨星!

“吱吱吱……那我们要完了,怎么办?吱吱,我不想死。”

崔面面趴在林庚辰脚边,哭的凄惨之极,话说他这个金丹期大圆满实在水分太大了,都说妖修只要挺过了金丹劫,修为就会一日千里,看崔面面可是半点都不像修为精进的样子。

“闭嘴,我还在这里,怕什么!”

赵小帅负手站立,高高瘦瘦的身躯,大长腿那么长,背很薄,但又很有力,站姿极挺拔,整个人就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自带了铁血气息。

崔面面很怕赵小帅,被他这么一呵斥,立即不敢哭了,也不敢爬上林庚辰的肩头,可怜兮兮地缩到一边啃干脆面,小小的灵巧的爪子,长长的尾巴盘成了一个小坨坨,单看能萌一脸血。

赵小帅并不太在意魄罗伽神子,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看到米迦勒吃瘪。

偏了头看米迦勒,恶质微笑,说道:“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魄罗伽神子呢,装的人五人六的,是毕月乌叫了你米迦勒,我才想起来,用了晨星匣子……”

赵小帅故意停顿了一下,笑的可恨之极,说道:“你猜,我是怎么得到晨星匣子的。”

米迦勒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光之君主从不退缩,问道:“你是怎么得到的?”

“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我的便宜爸爸送我的,祖传的宝贝,担心我这个便宜儿子去了大渊取宝,有危险,专门拿来替我挡枪的,看这孝顺劲,我好感动呢!”

赵小帅故意说的淡淡,眼看着米迦勒脸色从白粉粉到红通通再到青惨惨,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光之君主与晨星骑士,真可怜呢!”

“……”TM活该你们这对师兄妹相见不相识。

米迦勒从没有如此庆幸自己的决定,思及此,按捺下心绪,不再搭理赵小帅,挑拣着把能说的全都说了,表面上看是坦白从宽了。

林庚辰气炸了心肺,斥道:“你为了一己私欲,引外星人降神下界,你有没有想到后果?你可对得起我师尊!你可对得起我大师兄!你可对得起我浴血奋战的华夏修士!”

米迦勒挠了挠脑袋竟然没反驳,虚心挨骂。

为一人而负苍生,听着这叫一个痴情无限,但他根本没资格!这世上任何人都没资格!晨星如果活着,定要以他为耻,伟大的晨星骑士宁可死了,也不让外星人诡计得逞。

米迦勒什么都明白,他偏要这么做,他也确实够厉害,一番连环布局,连玉虚子都被蒙在了鼓里,安排林庚辰去卧底,都不敢让她搜魂赵大师,唯恐惊动了外星人。

林庚辰身为一个业务不太熟练的妖修,很有一种世界观破碎的感觉,孙悟空大圣爷爷竟然真的存在,以妖修成神,然后还战死了,斗战胜佛,战,死,了。

林庚辰风中凌乱。

赵小帅听到“大师兄”这三个字,心头很有些微妙,但这感觉一闪即逝,快的让他抓不着,赶紧凝神,拼命去追这感觉。

追了半天,一无所获,一时间又愤怒又气馁,这种感觉真TM糟透了。

这时刻赵小帅很想缩到一边去丧,但看到林庚辰愤怒模样,立即什么都抛却了,上前一步,站在她身侧,柔声说道:“庚辰别怕,万事有我。”

毕月乌看了林庚辰一眼,并不出言安慰,他知道林庚辰的脾气。

果然林庚辰看都不看赵小帅,挥手化出山海城地图,以红色光线标出地铁线路,说道:“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去祭坛看看,万一有线索呢。”

“我去看过了。”

赵小帅和米迦勒异口同声,见对方开口,又都面带微笑比手势,假惺惺互相谦让。

毕月乌皱眉头,打断这对妖魔的表演,问道:“你们何时去看过的?”

米迦勒说道:“就在刚刚回来的路上,我去看过了,隧道已经建好了,地铁站点也差不多了,应该下个月就通车了,地铁上盖倒还在建造。”

赵小帅说道:“我在祭坛上醒来时,就查探过了,没发现神子的存在,后来我又去过两次,还是没发现神子的痕迹,庚辰,我一直说我有事情要做,其一就是找到神子,杀了它,我还同你说过,我也是卧底,你一直不肯相信我。”

赵小帅这委屈的,林庚辰看了他一眼,还是不相信他,他说其一是杀了神子,那其二就是去大渊了,他一个尸妖去大渊干什么?

这时刻,只能月乌天尊能压住场子,他亦当仁不让,说道:“各位,为今之计,唯有先放下彼此成见,一起合作,找到魄罗伽神子,杀了它,确保人间界平安无恙。”

大家自然没有异议,当下就安排了各自负责的事宜。

赵小帅回去找便宜爸爸报丧,他还是明面上的神子,林庚辰也应该“死了”,不死也不合适了。

米迦勒去找信徒,延期地铁通车,地铁上盖也要暂缓建造。

米迦勒有在人间界行走的高档身份,信徒给他办的,新一届夏季奥运会就要开始了,在华夏首都天城京举办,他是国际奥委会成员,上次去参加酒会,用的就是这身份。

毕月乌闭关写符箓,诛杀神子这件事情,大家心里都没底,符箓多多益善。

林庚辰失了趁手兵器绿沉枪,只能起炉炼制替代用枪,崔面面别的本事没有,力气贼大,自告奋勇要帮林庚辰打铁炼枪。

安排完毕,大家又坐下来细细谋划战阵配合。

这其中起关键作用的就是毕月乌的符箓,毕月乌也没藏私,几张压箱底的符箓,全亮了出来。

赵小帅卓越的指挥才能这时刻也显露出来,他似乎天生就知道如何赢得战斗,各种推演,令大家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听他指挥。

米迦勒其实也不遑多让,但他没兴趣抢赵小帅的风头,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米迦勒习惯了寒铁衣的指挥,也相信寒铁衣的指挥。

寒铁衣沉默寡言,唯在排兵布阵时滔滔不绝,也从不会偏私,白袍法师团一直苟着,寒铁衣也会把白袍法师团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上。

“可惜他只是一抹残破影子,早晚消亡,我就先让他嘚瑟好了,绿沉枪终会属于我。”

米迦勒带着这份洞悉一切的优越感,矜持地接受了赵小帅的安排。

赵小帅觉得他态度很奇怪,但奇怪在哪里,又说不出,只在心里又气闷又狐疑。

米迦勒看在眼里,开心快活的很,天道不单单作弄他和晨星,也作弄这对昆仑师兄妹,呵呵!不知道玉虚子老儿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玉虚子抚胸吐血。

喘息了好一会,吞了丹药,继续结印调息。

周围无尽漆黑,隐有星芒闪烁,渐渐的星芒越闪越亮,有星河落九天之势,但只一瞬,星辰坠落,星河衰败,九天星爆无边无际,玉虚子再吐血。

如此反复无尽,换了旁人,都得疯,玉虚子不疯,他在闭死关,以渡劫期大圆满冲击成神。

只有成神,才能破誓回落人间界,才能救……庚辰!

大家谋划了一夜,清晨的太阳光映在了林庚辰莹白如玉的脸上,长长的眼睫毛投成了小小细碎的阴影,仿佛晨光里安静清冷的湖面突然洒下了细碎的金芒,荡漾起了无尽波光。

赵小帅想起林庚辰眼睫毛刺痒手心的时刻,手心里突然奇痒无比,赶紧咳嗽一声,说道:“各位,都明白了吧?明白了,就各自准备。”

又朝着林庚辰说道:“我处理完了就回来,你离不了我,我知道的。”

“……”老娘不是离不了你,老娘是离不了绿沉枪!

林庚辰翻了个天大白眼儿,懒得搭理他,自去同崔面面起炉炼枪,发狠了用大锤子打铁,仿佛打的是赵小帅厚比城墙的脸皮。

赵小帅微笑,也不自觉是讨了个没趣,出门走了。

米迦勒打了个哈哈,也同赵小帅一起出门走了,看背影一前一后,竟还透着一股子亲密劲。

林庚辰住的是老弄堂里的二层小洋楼,是山海城特有的老房子,红砖木结构,如果不乱搭乱建,外观还挺好看的,就是内部空间逼仄阴暗,窗户很小,木楼梯也特别窄。

赵小帅下楼,走过了狭窄弄堂,来到弄堂口那一株茂密繁盛的梧桐树下,站住了,往回望。

清晨初升的太阳,给小洋楼披洒了满身的金光,有煮菜泡饭的香气传来,有赶早起床上班的人声传来,有蛤蜊壳刷马桶的声音传来。

“活泼的热闹的烟火气的人间界,可真好啊!如果我有了肉身,成了人类,就这么住着,生活着,工作着,会不会很快乐?”

赵小帅一身白衣黑裤,静静站在梧桐树下。

阳光从梧桐树叶子间穿过,细细碎碎的,映在他脸上。

他脸色太苍白,眉毛太浓,睫毛太重,鼻峰太挺,唇线太分明,似一幅工笔人物画,帅是极帅的,但总会太凌厉,映了这太阳光,突然软化了锋芒,有了生动的红尘气息。

弄堂口人来人往,都在看他。

他也不觉得,自顾自想了许久,展颜一笑,真是帅到人神共愤,然后就很不负责任地走了,徒留下好几个偷拍他照片的小姑娘,那叫一个惆怅。

米迦勒早就走了,他防备心太重,出了弄堂就隐匿无形。

再出现是在一座教堂里,有圣歌在吟唱,缥缈空灵,米迦勒找了个角落,跪下来虔诚祈祷。

他不信天道,不信父神,但他信晨星,他会向晨星祈祷:“亲爱的路西法,请你保佑我,杀了神子,拿到绿沉枪,开启大渊,弑神成功……然后我们就能相见了。”

盛夏时分,清晨就已经很热了,教堂还没开门,也就没开空调。

米迦勒自清凉无汗,并不觉得热,正虔诚祈祷间,突地一股子恶寒袭来,六翼焰翅猛然展开,火焰明光里一个不成形的黑影愤怒嘶吼,瞬间不见。

米迦勒浑身上下盈满了圣光,照的教堂纤毫毕现,那黑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米迦勒克制住如擂心跳,就在刚刚,他感觉到了恐惧。

这种恐惧是他面对魄罗伽神族太久岁月磨炼出来的本能,恐惧不会令他后退,只会令他警醒,他无数次死里逃生,靠的就是恐惧。

神子来过了,是看他落单,来杀他的,为何又走了?

米迦勒思索了半晌,决定将这事情告知同伴们,拔下两根光羽,手腕轻转,光羽飘闪不见。

毕月乌抬手接住光羽,凝神接收完信息,弹指烧毁了光羽。

走出龙虎观,来到炼器房,看见林庚辰正与崔面面配合默契,大锤小锤轮番着打铁。

口中还喊着号子:“打铁快哟……打铁好哟……打铁嘿嘿哟……哟……”

林庚辰声音清越,崔面面声音低沉,配合的相当好,听着也好听,手底下锤子节奏也掌握得好,先轻后重,先慢后快,先正打后反打,锤锤都打在点上。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

这样跟着打铁号子按节奏打,就不会累,可以打很久。

林庚辰不是个爱打扮的修士,依旧穿着杏黄色鲛绡法袍,绑了襻膊,这样干活利落,雪白皓腕露着,抡起大锤虎虎生风,别有一番娇俏无双。

毕月乌为之目眩神迷,想了想,不打算多说什么,静悄悄走了。

赵小帅手伸到背后,接过光羽,随手插在工位上的玻璃花瓶里。

光羽明灭,映的玻璃花瓶好看之极,还在抹眼泪的王阮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这是我新买的LED羽毛灯。”

赵小帅耐着性子瞎编,又看了看一脸义愤填膺的张万山,他找便宜爸爸报丧,顺便回到工位上露个脸,没想到林庚辰“死了”,竟会让张万山和王阮围过来问个没完。

人类的感情可真奇怪,这才认识多长时间呢!

赵小帅一边纳罕一边回答张万山的责问:“是的,林庚辰生病死了,是肺癌,她是不是工伤,需不需要公司赔偿,你要去问杨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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