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重新发动，但这后半截的行驶俨然没了最开始的和谐。
安则每一次抬头，都能和后视镜里青年司机的眼睛对视上。
对方也不说话，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也不知盯了多久，或许从头到尾都没有把目光从后视镜移开过。
这场诡异的注视持续了大半路。
青年司机的注视都是悄无声息的，不会让你有被窥视的感觉，一般人可能压根不会注意到他行为举止的异常。
因为那变化实在太微弱了。
从和安则说了话开始，青年司机做过最明显的事情就是紧盯后视镜，其他的小动作微弱到轻易就能被人忽略。
“你的目的地……到了。”
安则看了眼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右上角的位置就是她要去的医院。
青年司机目送她下车，没有再开口说话，只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进入医院大门，然后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面。
她上了二楼。
她从二楼走廊走过。
上了三楼。
她停在了楼梯口。
她转头望向窗外，她发现我了……
青年司机坐在阴影处，这里阳光微弱，抬着头也不会让他感受到丝毫不适。
他被安则抓了个正着。
即便如此，青年司机也仍旧没有丝毫被抓包的尴尬，更没有被发现的慌乱无措。
甚至还更加兴奋地盯紧了对方，看着她的身影在人群里穿梭，看见她走进一个办公室，直到那扇门被关上。
明明隔得那么远，司机青年却仿佛能够听见那声关门时的脆响。“啪嗒”一下，像极了X市精神病院的病房门关闭时的声音。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但谁也没有把目光投在这个有些诡异的男人身上。
大家照常从他身边走过，目不斜视，却诡异地保证了路过时脚下无声。
午饭是在外面吃的。
安则进了一家客人不算太多的米粉店，青年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这家店里。
对方坐在离她很远的位置，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紧安则的背影。
说实话，这种被人时时刻刻盯着的感觉并不好受。
安则没有去理会身后的目光，她点了一份午餐，便靠在椅子上玩手机。
手机没有插卡，里面只有离线音频和一些缓存记录可以看。
安则点开一份录音，耳机戴上，点击开始。
这份录音的储存卡是她偶然间获得的，被她放在病院某角落的窗台上。最近发了手机，她便专门去把储蓄卡拿走，插在了手机里面。
录音的最开始是一首童谣，声音清甜的小姑娘嘴里的旋律动人优美，每一个调子都仿佛被感情浸润过一遍，清脆悦耳，让人不经意间便沉醉进去。
童谣之后，是一声大过一声的催促和怒吼。
发声的是一个男人，他似乎看见了什么无法接受的恐怖东西，正疯狂地逃跑，一边跑得气喘如牛，一边告诫其他人赶紧离开。
“……医生……院长不见了……”
“快去找……医生！快去！”
尖锐的惨叫混合着怒吼，一阵连接着一阵更加嘈杂的脚步声。
数量众多的人在跑动，期间夹杂着细微的咀嚼声，像是猛兽在嚼食着已经四分五裂的肉块。
录音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安则关掉录音，青年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的对面。
“要离开了。”
午饭过后，就到了离开的时间。
安则坐上了回病院的小汽车，青年依旧不发一言地在前面开车。
小汽车重新驶入那片厚厚的灰色雾气中，四周的景象同样被逐步浓郁的雾气遮掩。
安则没有抬头，但那一声声贴在车窗上的怒吼威胁，靠的太近想无视都做不到。
青年一言不发地开车，车子过了熟悉的公路，朝着一条盖着青石板的路驶入。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浅，车子驶过的道路两边开满鲜花，醉人的花香涌入车内。这花香的浓度恰到好处，让人闻了心情都不经意间变好不少。
这条路安则走了好几回，每一次回去都得过一大片雾气公路，路上环境阴森诡异，会一直持续到病院大门。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开满鲜花的青石路，周围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劳作的农民，一些笑着打闹的小孩从车子一侧跑过，笑声宴宴，传出了老远去。
进入这个副本以来，安则头一次看见这般正常的景象。蓝蓝的天空，野花随处可见，打闹的孩童，田里的收谷人。
空气的花香驱散了那片雾气带来的不适。
一路的提心吊胆到了这里，俨然变成了一种享受。
但是身在其中的安则却没有丝毫沉浸感，她望着车外和谐的景色，开口说了到车上后的第一句话。
“你要带我去哪。”
司机青年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他回答得似是而非:“这里的景色怎么样？很漂亮吧。”
“如果你喜欢，我们就留在这里怎么样？”
“如果你不喜欢，我还知道更加完美的地方，我带你去看看。”
没给安则回答的机会，车子一转眼来到一条宽阔的公路上，两边来来往往都是各色各式的车流。
再远一点，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灯光闪闪烁烁姹紫嫣红的娱乐城，形色匆匆的白领，甚至于跳广场舞的大姐大妈围坐一团。
安则脖子上一重，一条圆润细滑的珍珠项链搭在她的锁骨上面。和白皙的皮肤相衬，显得皮肤比之雪更加亮白润泽。
她坐着的车也变成了时下富人圈里有名的豪车，身下的坐垫价格高昂，躺上去时柔软无物仿佛陷入一片云中。
开车的青年回头看她:“这里呢？我能够给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答应我，留下来，留在这里，我就可以帮助你体验不同的人生。”
“不管是遍地黄金的奢华，还是普通悠哉的安然自得，又或者高高在上无人可以匹敌的地位。只要你答应留下来，我都可以一一满足于你。”
青年循循善诱，他像是一个瞅准猎物等待对方上钩的猎人。漫不经心，却又信心十足。
他已经靠着这个手段骗取了太多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