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清山观内。
广场一角。
顾仓正用毛笔在鸡翅上刷着香油，来回两面刷，然后放在烤网上，让其烤熟至金黄。
等待期间，他从储物戒里取出符纸，在桌上铺平，然后抓起另一根毛笔，在纸上刻画出符纹。
在潜在威胁到来前，他需要做些准备。
不久前，他窥见《万巧天工录》部分内容，短短几个呼吸，那些知识便疯狂侵入体内，有如烙印在记忆里一般，不可磨灭。
根据玉简记载，相传符箓是注入天、地、人、神信息的载体，是仙神的文字，可以沟通天地或是传达仙神的旨意。
其中攻伐类的符箓，威力不俗，正好可以制作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试验过几次后，顾仓发现想绘制出一张完美的符箓并不容易。
有的符箓要求素材复杂，比如灵血、药液、朱墨、牛角…抑或是其他千金难寻的材料。
经过顾仓浮现的解析，他觉得这灵血大概和觉醒生灵的血相差不多，遂进山狩猎了一只雉鸡。
这鸡长得神异美极，又初具灵慧，想来肉质不错，若只是取血未免太浪费了，干脆做成烧鸡吃了。
但有了材料也还不够，有的符箓制作手续极为复杂，非要特定的时辰、步伐以及朝向才能完成。
最特殊的一类，还必须心怀虔诚，口念咒语，才有几率绘制成功。
种种行径，不像是在画符，反倒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回忆着其中步骤，顾仓轻握符笔注入灵力，起龙蛇之势，一笔一划勾画出形似篆文的图案。
其间，他轻念法诀，依循记忆踏出配合的禹步，但终究与人的步法有所差距，动作看起来稍显别扭。
“律令九章，吾今下笔，明凈飞廉，天真借我...”
随着他不停地诵念，那些线条浮现出点点金光，好像被赋予生命一般，光芒流转明灭。
但却在即将大功告成之际，突然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激荡开来，眨眼间，符纸就携带着一道灵光冲上了天空。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只见狂风平地而起，卷起石子、树叶如利刃般切割过顾仓的体肤。
“啧，不借就不借，怎么还急眼了呢，是觉得我的步法不够优雅？”
顾仓撇了撇嘴，随即取出赤渊剑，刺向半空中仅剩下一半的符箓。
噗哧！
剑透纸背，纸面上的符纹瞬间蠕动起来，化作一条条漆黑线条，被赤渊剑吸入体内。
而后，风平浪静，半张黄纸缓缓飘落。
顾仓拿着仪剑赤渊，猛甩一下，上面沾染的“墨水”尽数被泼到了地上。
在开始制作符箓时，偶然间，他就发现这柄赤渊剑内蕴神秘，可以轻易破坏符箓和阵法的核心，是一件特殊法器，仅用用作武器使用，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做工精致，却并非华而不实，是个好宝贝，难怪被那大国师贴身携带。”
顾仓小声嘀咕一句，抚摸过剑上的花纹时，仿佛能听见剑的清鸣。
片刻后，他收回心绪，继续提笔制作符箓。
过了数十分钟，一张“风潜灵符”制作完成。
又半响，一张“金刚持身符”完成。
...
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掌控法理力量的仙神都像明净飞廉真君那般小气。
顾仓沉浸在画符当中，忽然有所感，转头一看，发现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向了鸡翅。
顾仓：“...”
“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味道真不错！”红茶啃着金黄的鸡翅，赞不绝口。
来的正好，就拿你试试符箓威力吧..顾仓阴恻恻地看着偷食的狐狸，没有出言阻止。
少间，他见红茶舔舐手指，惬意地地显现出狐狸尾巴，便甩手丢出一张“赤焰心符”。
轰！
一道白色的火焰凭空而生，瞬间点燃了那条尾巴。
“哎....你...我错啦！啊呀！”
红茶吓得上蹿下跳，连连求饶，好一会儿，那火焰才慢慢熄灭，化作一缕清烟消散。
抱着末梢光秃秃的尾巴，红茶哭诉道：“呜呜呜，尾巴，还有我订制的漂亮裤子，你赔...”
还没有说完，她瞧见顾仓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便又把话吞了回去。
“你灵慧已开，就该少些野性，肆意妄为可是会害了你的命。”顾仓正色道。
闻言，红茶只得点头，灰溜溜的正要跑开，却听见又有一道声音在脑中响起：
“那些符你且拿去，若是有香客来的频繁，你就送一张给他。”
循着顾仓指的方向看去，红茶发现在烤炉旁放着一堆黄纸，邹邹巴巴的，不细看还以为是当做薪材来使的废纸。
这些都是顾仓练手的东西，无非是一些有“降温”、“祛病”、“镇门”等功效的符箓，就当做是送给香客的礼物了。
“记住，这些符箓不要收取钱财。”顾仓强调了一句。
钱，固然重要。
但卖几张符纸的钱不过杯水车薪，真是缺钱的话，他大可以将虚空玄石拿出来售卖，自然有人为其一掷千金。
何况真正的天材地宝，用金钱也难以卖到，倒不如将那石头留着磨牙。
在红茶抱着那一堆符纸离开后，顾仓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张烧成灰烬的符箓。
“毕竟制作这张符的材料，有的我听都没有听过，只能用相近的物料替换，威力小也情有可原。”
正准备继续炼制符箓时，他的神识忽然触动，感知到生分的气息。
散开神识，他看见山脚石阶上行走着两名男人，一胖一瘦，身上没有半点乡野的气息，像是从城里来的客人。
清山观自重建以来，终于要迎来第一批客人。
大老远跑到深山里来，定是来寻我的…顾仓摇摇头，取走烤网上的熟肉，直接消失在原地。
他不想和这些人牵扯太深，若即若离就好。
如果说，有乡民尚且淳朴，怀有对大山的敬畏之心，那他们的信仰就是虔诚的。
至于其他以及那些外来人，就纯粹是利益交换了。
信仰之始，往往是有求于仙神。
若是神明长时间不能实现他们的祈愿，信徒就会改换门庭。
他深切地清楚这一点。
在顾仓消失的瞬间，坐在铺子里，正抱着尾巴暗自伤悲的红茶，忽然再次听见声音。
“之后来的两人，你给他们两张符。既然是第一批客人，这点福利无可厚非。”
时间缓缓流逝。
不多时，两名穿着整齐休闲装的男人走进了观内。
红茶立刻收起了尾巴，道：“请来这边取香。”
“我们自己带了。”消瘦男子举起手里的包裹。
为首的胖男人摇摇头：“小张，你去取来吧。”
被叫做小张的消瘦男子听罢，警惕地看了红茶一眼。
他可是听人说过，这小妮子非人哉。
但老板的话不得不听，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取香。
那之后，两人各自拿着三只香，走入了主殿。
一抬眼，就看见正中间放着偌大的仓鼠神像，让人感到荒诞不羁。
你就是只孔雀、花鹿都不会有这么高的违和感啊！
胖男人暗叹一声，仰起头左右环顾，随即心不在焉地烧了香，略显失望地离开了。
又走到了山门处，两个人刚想往外走，便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两步客人且慢，我还要送你们两张符呢。”
胖男人驻足回头，心里想道：“符咒啊，平日里有求过一些，都没有用...但在这里，说不定有奇异之处。”
如是想着，他双手手接住递过来的那张黄纸，和蔼地道：“还请问，这张符有什么效果呢？”
“不知道。”
“啊这...”胖男人哭笑不得，却仍是给了同伴一个眼神暗示。
小张会意，立马掏出手机想要付款。
“啊，使不得、使不得，这是万万不能收钱的。”
红茶急忙挥舞双手，只是动作大幅摆动中，不经意地将一台手机掉落在柜台上。
在职场摸爬滚打的小张，怎会不懂得这些圆滑世故，立刻了然道：
“香火钱、香火钱，就当做一份心意。”
说着，小张熟稔地扫描了二维码，而红茶装作没有看见一样，撅着嘴别过脑袋，眼神飘忽地看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