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炼心自救

张小石与邹衍进屋,盘膝对坐,稳坐席,邹衍突语出惊人道:“小石救我。”话语之意惊人,然面色不变,眼神仍然是汪洋大海般的广阔,似乎不是面对生死,而是面对微不足道的琐事。

张小石也为他的淡定闲云的气度一折,当下脸色一整,碧青的面上少有的不挂着亲和的笑容,道:“不可人救,可自救。”

邹衍也不急迫,缓声道:“愿闻其详。”

道者相求,灵心诚诚,当鼎力相助,只看邹衍的眼神,就知道他求道的心是多么诚挚迫切。

张小石并不拖延,直接向主题而去:“邹衍大师修炼的道法迥异,应是筑基时与常人不同,小石大胆猜测,邹大师并未打通天地之线,只是以灵眼和天地大力相通,苦练奇经八脉中的阳维脉和阴维脉,可对?”

邹衍神色不变,只是轻轻点头。

张小石接着又道:“阳维脉和阴维脉是道者修炼精神力的重要经脉,所谓养精藏神,指的就是这两条奇经,可惜邹大师没有理解道法修炼的核心,仅仅只是被精神的奇异感应力所惑,忘了道法的根本。”

邹衍听之张小石的言语,不禁出言疑声相问道:“道法之根本自然是道心,可是邹某对道心的修炼可没有荒废啊?”邹衍对张小石没有任何的高人一等,仅是自称邹某,可见他的为人倒也是非常高雅,不在乎一些俗礼。

张小石亲和一笑,道:“邹大师的道心确实没有荒废修炼,可是邹大师的心炼之法却错了。”

“错了?”邹衍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声,好像是在问张小石,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张小石点头肯定道:“是的,错了,邹大师所炼的道心只是求道的诚心,而不是向道的坚心!”

说到这里,张小石加重了语气。邹衍的精神里卷起了波涛。

张小石继续说道:“求道之心诚矣,而向道之心不坚,如何能得道?小石敢问一句,邹大师是否轻视了身体力行的苦修,只是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精神力的修炼。”

邹衍面色不动,语气充满了一点沧桑说道:“不错,邹某确实是如此。”

张小石接着道:“道者原本就是与天地相争,逆天改命的事,而邹大师走的却是天人合一,顺应天地之理的路,不可说对错,但没有与天地相争的雄心,又如何打磨出坚不可摧的道心,邹大师的灵心境界极高,恐怕已到了辟谷之境,可惜虽是历尽凡尘俗事,道心虽稳,却不坚定。道心的打磨又岂是仅在灵心的打磨,没有对身体的苦修,又没有对道心坚固的理解,使得道心不坚。表现在外就是——”

张小石顿了顿,然后才加重语气说道:“如今邹大师已是到了心神强于身体,身体恐怕承受不住精神的压力,就要寸寸奔溃吧。”

到了最后一句话,张小石的语气非常重,已经像恐吓一般,邹衍当然知道张小石没有此意,而自己的身体确实如张小石所说的一般,也知道张小石是指自己的问题恐怕很大。

张小石看邹衍不语,接着又感慨可惜的说道:“邹大师今生已是无望大道,境界已然到顶,小石也是无法。”

邹衍的眼眉一动,心情繁复,终于出声道:“果是如此,邹某到了长河尽头乎?”

张小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邹衍其实是在问自己是否到了生命的尽头,就要回归自然了吗。当下暗忖,这邹衍的境界果然到了顶峰,再无法寸进,向道之人重要的是闻道,而不是生死,只看他问的话就知道向道之心确实不坚,此刻连话语都用上了文言了,不过表面却摇头道:“邹大师多虑,生命无忧,只要放弃继续修炼精神力的道法,转向身体力行的苦修,当可长寿。否则福祸立现眼前。”

邹衍身体不禁一晃,继而稳坐,须臾,邹衍才轻松写意道:“多谢小石,如让邹某放弃灵心修炼,邹某情愿身体寸寸奔溃。”邹衍说话的语气异常诚恳,让人情不自禁的就相信他所说的话,绝非虚言。

张小石闻言,内心不由一震,继而审视自己,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今日自己福缘不浅,倒有些小瞧了这位身体道力不长的老者,自己的道心还须打磨,当下愧颜,转而一念道:“大师求道之心诚诚,小石就把心中一法说与大师,不过其中艰难险阻,亦非小石可测,一步行,则千年修,万般苦扰纷至沓来,愿大师得天恩,过此一关。”

邹衍平心静气,双手一抬,白衣大袖飞舞,很有行云流水的感觉,可见他的精神力修炼确实不同,只听他道:“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邹某今日方知确有其事,以往实是邹某之错,如今有这等机会,当不会错过。愿小石教我!”

说着,身躯也是一伏。说到后面,邹衍已经把张小石当成一时之师。

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张小石也不矫情,生受他一礼。

两个时辰之后,有点鹤发鸡颜的邹衍心情愉快的走出了张小石的独立住所,在吕府大厅见到了正在和吕平高谈阔论的关月,他也不多言,领着关月直接就出了吕府。

吕平自然在后面急匆匆的追随,一直送他二人出了吕府,登上来时的马车,直到马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吕府的拐角处,他才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返回吕府。

谁也没有想到,小小的辽城也是藏龙卧虎,居然隐藏了一位前任大秦国师,也不知这城主府哪来的福气,竟然有这等人物栖身在他那间“陋屋”。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为什么城主会对张小石刮目相看了,没有邹衍大师的指点,晚宴时他又怎么会对张小石如此态度,还未卜先知的把都赌注压在张小石身上,能让邹衍大师看上的人,又怎么会失败?

只不过,这张小石到底何许人也,居然让邹衍大师亲自登门拜访,辽城一时风起云涌。

可惜,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张小石就要启程前往帝都,自然不会和辽城的各方势力起什么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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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稳稳的驶向辽城中心的城主府,马车车厢内,关月执徒礼坐于车厢右边,恭恭敬敬的举手行礼,对邹衍说道:“上师,这张小石可有不妥之处?”

邹衍先是一笑,继而面上透着几分侥幸,肃穆的对关月说道:“你跟着我也有十几年了吧?”

关月不明白他话语的意思,细致的回答道:“十七年有三个月。”

邹衍自言自语道:“是呀,一晃眼,十七年已经过了,当年我途经辽城,见到还是天真孩童的你,突然感应到你与我有缘,于是在城主府住了下来,没想到一住就是十七年了呀。”

邹衍感慨不已,关月也不敢打断他的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邹衍继续说道:“如今证明,你果然是我的牵线人,没有你,我也解不开这个结啊。”

今日的邹衍话语非常多,一反常态,关月感到了一丝不妥,平日这前任的帝国国师惜字如金,从不肯多言,今日这般的说话,恐怕另有深意,当下更是认真听讲,深怕错过了什么隐含有深意的话。

邹衍白衣轻起,面容古朴凝重,慢慢说道:“今日你我尘缘已尽,老夫就多说几句忠告之词。”

邹衍的语声一转,把自己的称呼都改了,关月闻言心里一震,不过他毕竟与他人非同一般,面上依然神色不动,好像不知道邹衍话中的语义,仍是静静的听着。

邹衍接着道:“那日你的做法非常正确,若不是你与老夫学过一点天人感应术的皮毛,恐怕如今城主府已是血流成河,就连老夫现在都不能与你在此谈话。”

关月心中一震,莫能有动静,邹衍就又接着说道:“那日在你与他发生冲突的时候,老夫眼中突然闪过一片血云,心中自是大惊,静心沉坐,发现西方血光冲天,滔滔向城主府压来,老夫一百有五十,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异的幻境,自然以铜钱卜卦之法算上一卦,这下倒好,老夫都着实被吓了一跳。”

邹衍说到这里,情不自禁的顿了顿,似乎到现在还被当时的情景吓了一跳。

关月面上已经开始有点不自然了,城主府的西方就是凤斋,那日也正是他和张小石在凤斋有些冲突。

邹衍心有余悸的道:“你知道老夫看到了什么?”

邹衍的天人感应术非常的神妙,有一点未卜先知的功能,当然不是说他所感应到的事情都会发生,而是十有八九,常常应验,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功术上比不过陶元明,甚至连比他境界低一些的先天武者,都要比他厉害,但是在世俗界的眼里,他的这一功术反而是最神秘的,不可捉摸的,因而显得比他人高上一等。

当然,这也只是在世俗界而已,道者的世界玄异莫测,只是一点天人感应术是经不起道者的折腾的,道者本身就有道心的灵觉,又是逆天改命的修炼,天人感应术在道者身上通常都会失效,而力法高深的道者亦可以发现有人使用天人感应术在对自己感应,进而改变对方的感应结果,使对方错误的以为自己感应到的情景是真实的,最后产生对自己有利的结果,所以多数道者都不会进行天人感应,不是不会,而是行不行得通的事情。

他们只相信自己道心的灵觉,这才是道者的保命法宝。

张小石只是因为境界被盖聂打掉了一个阶位,加上不能使用道力,所以才没有发现邹衍对他进行天人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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