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绝处撞仙缘

直到飞了一个多时辰,丁贵才敢歇下脚来,他需要好好休息一阵。躺在大树下,脑中缓缓回想先前所遇,实在有些不解。不过对方一开口便是巡查,又不屑冥地之物,手中有日巡令牌,而后又说什么初任……丁贵花了很长时间,才有了大概猜测,只怕同先前所遇的夜游神是同类。

不过为什么是人形人面呢,这拦下自己又是何意?不会纯粹是新官上任,想抖个威风吧?那实在有些荒唐。无法知道真相,丁贵迅速驱离杂念,先好好休息再说,想必不远就能找到家,实在怕到时相见心中难过抗不住。

也不知花了多久才睡过去,再醒来时天光已大亮,丁贵忙爬起来。这一觉睡的也太长了点,只怕得有五六个时辰,怎么这么疲累?看着山头的红日,丁贵直直飞起,他要尽快确定方位。

满眼尽是零落的房舍,待看到一片密集所在,便起身而去。看着一排排店铺上的招铺,丁贵瞬间激动起来,这里居然是彩虹村,那岂不是已到了六和县?想他千心万苦,弄丢了小豆子,伤了自己神魂,而家乡不经意间却已抵近,一时心中久久无法平静,顿时引起神魂持续撕扯。quya.org 熊猫小说网

所谓近乡情更怯,这倒不是他的顾虑所在。他意识到悲思不是办法,恐怕亲人相见之时,自己只会更加脆弱,犹如薄冰,得想想办法啊。可这压根没什么良策,他暂且减下速度,只徐徐向大光村飘去。

看着沿途越来越熟识的景致,丁贵早已泪眼模糊,他甚至没勇气再前进分毫,哪怕不见双亲,偶遇一个脑中存在的陌生人,丁贵也感慨连连。这满腹的多愁善感,实在害死人。

小河依旧平缓,河面似是窄了许多,河心高处却似是多了一个个的沙堆,常有三五人在那里肩挑背抗。丁贵只一扫而过,就定定地看着一棵大柳树,深深扎根在河边堤坝上。老柳树一直是这个模样,不曾改变分毫,在细密的枝条间,斑驳的树干既丑陋又腐朽,只有浓密的柳枝在微风中努力轻摆才能遮挡不堪的身体。

离地不过三五尺,水桶般的树干便分出四根碗粗的枝干歪七扭八地半腾于河面上,丁贵看着横空出世的枝杈,心中忆起小时候从那里摔进河水里的的狼狈模样,若不是白天,他实在想去抚摸一下,那粗糙还是一样扎手吧。

闭眼静默空中半晌,丁贵终于鼓起勇气望向数十丈开外的四间正屋和一间小屋。青砖黑瓦,略显风雨痕迹,这就是生他养他的家。他根本无法抑制泪水,睁开双眼,又阖上眼,感受着神魂被一刀刀的切割,撕痛让他无法再迈进一步。只好急急降落在屋前菜地的地垄中,生怕踩坏一颗小草,碰掉一片小叶,虽然他也知道是不可能碰到。再睁眼看着一畦畦青绿的蔬菜,从黄瓜,茄子,豇豆再到小白菜,大白菜,还有辣椒,蕃茄,丁贵好想再品尝一次这些蔬菜的味道,似乎自己已忘却。

勉力让自己沉静下来,可心中却突突不停,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亲人,甚至有种想要遁走的冲动,这样下去只怕呆的越久,神魂早已散光。难道就这样放弃,那更不可能。他必须要见到亲人,他为此而来。嘶!

突然,屋中有个佝偻的人影蹒跚踱出,手中提着一个竹篮。丁贵才一望见,也顾不上痛,刚止住的泪水又瞬间涌出,口中无意识大叫一声父,才意识到根本听不见,只能抱头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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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两鬓霜白,面如死灰的苍老男人,正是他的父亲,可却和心中的印象相去甚远。他不再精神饱满,双颊已经没有血色,苍白瘦削,而有力的腰背为何也不再直挺?只怕现在一阵风也能刮倒他。丁贵闭眼良久,才稍稍缓些疼痛,再抬头时,男人已向屋后小山走去,其手中的竹篮似颇为沉重,费了他好大力气。丁贵一凝神,才看出里面是一堆黄纸和祭品,被黄纸分隔开有一块猪肉,一只鸡,一尾鱼。

再撑着看一眼屋内,左边的房间有一人躺在床上,丁贵瞬间意识到他的母亲已经不能下地了。不管不顾,强撑着飞到床前,一眼看出母亲变化不大,只是脸上越来越浮肿,睁着双眼看着头顶横梁,不言不语。这呆傻模样,丁贵心痛不已,直直向下倒去。待落实后,是一片荒地,他无意识地只在上面胡乱打滚,脑中似有一只手在胡乱搅扰,恨不能把他把搅成一团糨糊。

丁贵实在抗不了巨痛,口中禁不住大骂,什么话都有,一会是诅咒夜游神不得好死,一会是扬言撞死他的西装男恶有恶报;一会又是骂这贼老天不分清红皂白,一会又骂自己愚蠢不孝,只是越骂疼痛越巨,而他也更加虚弱,他已经没法再坐起身,他有种感觉,自己只怕是要再死一回。当口里再难骂出声时,他只能趴在地上没有半点动静,周边更是万籁俱静。

也不知多久,晃忽间,似是一个身影闪过,蹲在头边,有声音传来:“……居然搞成这个模样,三魂丢掉一魂半,不想活了,哎。”这的确是说话声音,丁贵迷糊中终于确认是有身影在身边,意识到自己还在冥地,只怕又无法善了了,不过此时的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勉强睁开红肿的眼睛,开合半天,丁贵终于看清是个人形人面,还是个满面慈祥的老妇人,皱纹明显却不难看,正蹙着眉头盯着他。满头白发绾起高髻,衣饰朴素,并不华丽,只是一身黄色裙衫,身形稍有发福。看见这样一个老妇人,丁贵神魂疼痛也稍稍减轻,只盼不要过多折腾。可再一抬眼,却看见父亲已回到屋内,此刻正伏在床上放声痛哭的凄惨模样。

丁贵立马心如火焚,一口心血直接涌出口角,然后马上又抱头在地上打起滚来,根本无法顾及身边之人,只是破口惨呼,骂天骂地骂自己,也不知胡言乱语了些什么。哭喊了半天,也疼痛了半天,自觉似是不行了,全身无一处能再动弹,也只有张口的动作,而听不见声音发出,似乎下一口气就接不上来。

就在丁贵闭眼待去之时,突觉一股暖流直入额头,迅速且霸道的纠缠神魂而来,再渗透其间似无处不在,而那撕痛之感须臾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丁贵一阵惊鄂又窃喜,只知神魂极为舒适,忙闭眼细细感知,似有一股暖流在神魂间隙流淌,而所过之处皆被无微不至地滋养着,舒爽至极令人欲仰天长啸。

丁贵霎时心中一片明朗,知道是被老妇人施法相助,咻地一下就从地上爬起,也顾不得抹去满脸血泪,对着老妇人就连连磕头,恭敬且真诚地道:“多谢老婆婆相救,多谢救命之恩。否则我早已小命不保,我实不知该如何报答……”

说到这里,突然丁贵想到自己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也莫过于那块铁片了,无论是否得当就用来还这份恩情吧,于是忙从怀中掏出铁片,双手呈给老妇人道:“老婆婆,这是我身上最贵重之物,听赠给我的老伯所说,这是两位神仙打架时不慎失落后为他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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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放在我身上也没用处,还请老婆婆收下,就当我的一点谢意。”

只是半天也没见老婆婆接过,丁贵抬头望去,只见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知何意?莫非根本看不上?

“你起来说话吧。“老婆婆直起身离地飘起,和蔼的声音再次传来,接着疑惑道:“我看你离世不久,怎么三魂已失其一,而又再伤半魂?”

丁贵听问,便跟着顺从地站起来飘到跟前,束手站在一旁,恭顺答道:“老婆婆,不敢隐瞒您,我这一魂是被夜游神所抽,再伤半魂应该是这些天思家过度,如今再见父母衰老,瘫倒在床,而终于情难自抑,无法克制所致。”

“哦,这尘世人家就是你家?”老婆婆稍一打量屋内情形,许是看一个躺倒在床一个形容枯槁,而引动恻隐之心,便叹道:“尘世多苦难,也是无奈之事。我感你也算是个孝子,才不介意注你一口阳气。它自会护你魂魄,虽不能恢复如初,但也能慢慢滋养,有所帮助。只是你所失的一魂我也无可奈何,这夜游神和日游神各有来历,多是桀骜不羁之辈,连我也只能退避三舍。”

说完,她看了看眼前的铁片,丁贵忙将双手再递近些道:“请老婆婆收下吧,否则我实在不知如何感谢您老人家。”

“这铁片虽然不凡,不过也只是针对你等残魂散魄而言,于我来说也是无用之物。不过……”老婆婆接过铁片稍一打量就似认出根底,但说到一半却打住。丁贵正心中高兴,以为她要收下时,却不想听到说是无用之物,心里又一阵失望。

忽然额头一凉,惊觉老婆婆已将铁片贴在自己额前,丁贵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暗道老婆婆不会对自己不利的。少倾,只感到眼前出现一层淡淡的烟雾之状,然后似有一股气流直入脑髓,而伴随其中的似有一串串字符纷纷涌入,好半天才消失,丁贵不明觉厉,只迷茫地望着老婆婆,一时也无法察觉脑中异状,而铁片却无影无踪。

“小娃娃不用担心,这铁片虽对我无用,但对你倒用得上。这本是一篇寻常的修魂之术,只是并不完整。”老婆婆看丁贵双眼迷茫,就随和地解释道:“你既有些机缘得到此物,如今能遇上我,也说明你自有福缘,而我身为尘世的缘之仙使,便再相助你一次,将这些法决灌输进你的脑中。不过虽已为你开魂,你是否能修习起来,还要看你资质。”

听老婆婆短短几句话,丁贵心中掀起惊天波浪,张大着嘴巴,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是多大的仙缘啊,让他这个已濒临绝处的微末残魂给撞上,这……

他神魂被开光?铁片连同里面的奥秘都被灌进自己脑中?这老婆婆是掌管缘的仙使?自己可以修习仙法了吗?这一件件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作梦一般,竟全让自己遇上,到底是真是假……

犹处在梦幻中的丁贵还未醒转,耳边又传来老婆婆的仙音:“不过你神魂有失,虽能修习起来,此生注定不能走远,我为你开魂,也不过稍稍弥补魂伤一二。我再传你一段口诀,只要勤加默诵便可,名为清灵诀,本是我在尘世修道之时所习,灵魂会有所固,有所复,至于你这样的魂魄存在,效果就不得而知了。”说罢,丁贵只觉额头再一热,似一根丝线涌进脑袋,他竟然能清晰记得丝线上每个流淌而过的字符,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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