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生命

说是洞府,当然不可能是洞里的府,而是洞天福地里的府。

虽然《西游记》里的“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是真的在山洞中,但大多数其他神仙所谓洞府,就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伊风所见,是一处峡谷,谷内鸟语花香很是美丽。树木掩映中,隐约能见零星分布的朴素木屋,上面爬满藤蔓,藤蔓上叶片层叠繁茂,绿意盎然,有白的、蓝的小花点缀。

那或许就是眼前五位仙人的居所。

五位仙人所处位置,是一块半埋在地里的温润玉石,玉石上方平整,约五米见方,或许应该称之为玉台。

玉台中间摆着一张矮桌,桌上正有一壶仙酒,五个酒盅,五位仙人分散在矮桌四方,席地而坐。

以伊风的视角看过去,左侧下首位是一个男性仙人,赤脚散发,袒胸未露乳。左侧上首也是男性仙人,椎髻布衣,宛若农夫。正中面对着伊风的,是一个素衣仙子。右侧上首也是位仙子,身着绿罗裙。右侧下首,是一位妖仙,头顶双角,大概是牛妖出身。

“嗯,这一位与我有缘。”伊风心中这样调侃一句。

虽然同是仙人,伊风也没有过多担心安全问题,他隐约能感觉到,眼前五位的水平一般,可能就和李文秀差不多级别。

当然,若论仙法精通,伊风怀疑己方五人加一起都不一定比得上对方一人。

只是大力出奇迹,真打起来,对方五人合力也未必承受得住己方一人的一击。

嗯,李文秀除外。

对于伊风“误入洞天”的说辞,五位仙人是半信半疑,但他们也不敢开口质疑。

伊风还在想着“对方真要不爽自己五人的乱入,也只好做过一场再伺机溜掉”的时候,对面的素衣仙子已经开口相邀:“适才听闻道友想喝仙酿,何不坐下尝尝小女子所酿薄酒?”

伊风眼睛一亮:“这合适吗?”

白劲风伸手在伊风后背拍了一下,直白插话道:“心意领了,只是吾等空手,又兼有事在身,不便叨扰,还请开一道门,让吾等离去。”

右侧妖仙开口道:“客气什么。既然相见,便是有缘。几杯酒而已,想来若离仙子也不至于要些什么来交换。”

伊风没有答应,而是顺着白劲风的话说道:“确实有事,就不喝了,还请帮忙开下门。”

五位仙人互相对望一下,也不再多留,只说事情做完可以再来。

从洞天中出来,伊风五人也没有走远,只去了一山之隔的地方,悄然下落。

“今天就不探索了,这里似乎是仙界,乱跑谁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其实刚刚在那峡谷洞天中留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那里的仙人不算强大,没有危险,又有完整的洞天,不用担心遇到别的厉害角色。

但白劲风做的也有道理,他们可以白给伊风酒喝,心中或许未曾想过得到什么宝物,却一定存了结交强大仙人的心思,为长远利益考虑。

伊风又不可能留下来,当然也就没有什么长远利益给他们,就不平白骗人家一顿酒了。

如果对方富裕也就罢了,伊风不介意打土豪的秋风,但对方看起来并不富裕,估计只是仙界最底层的仙人,自己这边除了仙丹,也没什么用不上的好东西可以给他们。

伊风几人现在的位置,是山下的一片树林。

这里的仙灵气浓度虽然不如刚刚的洞天,但比起之前遇到的世界,这能量密度已经是高得没边了,傅红雪等人寻了地方坐下修炼。

伊风在树下坐着,戴着耳机听歌。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自己主动去听歌了,最近听到的,要么是白劲风弹唱的歌曲,要么就是动漫和游戏里的。

在这仙界,伊风听的不是什么仙气飘飘的音乐,而是一些现代歌曲。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之前路过修聊世界的时候,忘了下载一首歌,那首将几十万听众送进医院的《七杀歌》,听很想试试究竟有多大的杀伤力。

就在他靠着树干闭目听歌的时候,白劲风走近过来,在他身边右侧坐下,同样背靠着大树,朝向与他的朝向形成45度夹角。

白劲风侧头看了看伊风,伸手摘下伊风右侧耳机,戴进自己右耳。幸亏这耳机线末端够长,不然还够不到。

伊风知道她过来了,感觉到她取耳机,也没做其它动作,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听着耳机中的歌声:

“……这是一列开往冬天的火车,

窗外没有诗句,

只有远去的站台~站台~站台……”

不知道朴树是不是在火车上写的这首歌,而写到这一句的时候,火车连续路过三个站台?

“你会不会觉得憋屈?”白劲风没有开口,而是传音问的伊风。

“什么?”伊风不清楚她为什么这么问。

白劲风:“我是说,你有没有后悔带上了我们?很多时候,你都是因为我们的存在,才那么谨慎的吧?就像现在这样,决定一整天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躲着。这里怎么说也是仙界呢,你一定有很多好奇的东西吧?”

伊风:“这本来就是最好的选择啊,反倒是你们,我总是指使你们做这做那,还固执地不肯停下来。像昨天那个世界,你其实很想多留下一些时间吧?还有其它一些你主动插手的世界,你都想多花些时间,去拯救那里的人类吧?”

白劲风:“这些都是应该的啊!我们这段时间获得的东西,远远超过我们凭自己努力能够获得的。你是我们的‘火车车长’啊!”

说到“火车车长”的时候,白劲风指了指耳机,里面还在播放《火车开往冬天》:“回想一下你刚到我那个世界,那时候你还很弱小,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见到那时比你强大无数的白术也没有害怕。别说你真的分不清现实和妄想,就算是妄想,那么真实的场景下,普通人也会谨慎一些。”

伊风回想起那时的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了一阵,才说道:“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你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白劲风:“我现在是专业的主播嘛!”

伊风:“说起来,白术长得跟我是真像啊!嘿,你看着我的时候,会不会总是想起他?有没有偶尔把我当他的替代品?放心说出来,我不介意的,朋友嘛!”

白劲风斜眼看了看伊风:“你想多了,我跟他虽然有合作,但算不上多好的朋友。我愿意帮他,是因为他的目的与我的目的相同。不说他,我想问一下,你是不是很想探索一下这个仙界?我知道的,你根本不怕死亡,你怕的是连累我们吧?”

伊风笑了笑:“也没有那么想探索,再说了,现在的我跟过去又不一样,过去想的是,人生短短几十年,死了也无所谓。现在我有着或许无尽的寿元,何必要冲动作死呢?多亏啊!”

白劲风:“你真的这么想吗?”

“当然。”

“不,你没那么想。”傅红雪的声音忽然加入进来,原来这半天,白劲风一直在将二人的对话共享给他们。

伊风撇嘴:“喂喂,你们也太不厚道了。还有,小傅,年轻人不要瞎揣测别人的心思,我真是这么想的。大家一起活他个几万年、几十万年,经历几百万几千万的世界,多么美好的旅途啊!”

傅红雪:“苟活几十万年吗?”

伊风:“你放屁!我们未来肯定会更强大,到时候自然可以随便玩儿,随便造。”

李文秀:“虽然我加入时间短,但是……”

伊风:“别但是了,没有但是。你们今天神经病吧?”

傅红雪豁然站起身,不再传音,而是开口说道:“我去看看这个世界,放心,我如果有危险,不会给你带回来。如果明天早上没回来,就当我死了,你们继续去下一个世界。”

伊风:“傅红雪!”

李文秀也站起身来,道:“如果我没回来,就当我死了吧!”

伊风:“阿秀你不准去!你太弱了!”

他想起身去拦住他们,却被白劲风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李文秀猛然回头,道:“谁是弱者,一目了然!”

“阿秀姐姐,七七陪你,七七很厉害的。”七七跳起身来,伸手抓着李文秀的手,李文秀摸了摸她的头。

伊风瞪着眼睛道:“七七你干嘛?你不是要永远和伊哥哥在一起吗?”

七七哭道:“可是伊哥哥你不开心!”

傅红雪踏出一步,化作一道金光,转瞬不见了踪影。

李文秀道:“我会看好七七的。”

话音落下,腾云而起,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远遁而去。

伊风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白劲风叹息一声,摘下耳机,给伊风戴上,驾云而去,方向与傅红雪、李文秀都不同。

伊风呆若木鸡。

这什么展开?到底我是神经病还是你们是神经病?

我神经病不要面子的吗?

神经病啊!

等到白劲风施加在他身上的禁锢法术时效过去,伊风猛然站起,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追回他们,茫然不知所措。

耳机里传出的是朴树的另外一首歌,此时正在唱着:“这是个旅途,一个叫做命运的茫茫旅途,我们偶然相遇然后离去,在这条永远不归的路……”

(朴树—《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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