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的时机来的比顾担想象的还要快。
五师姐认同之后，大师兄就已经在等着他了。
第一次出山门，除了道彳经和春禾笔之外，再无什么要带的了。
顾担兴奋的站在山门旁的小路上，外面是另外的一番天地里。
那里有着他曾惊鸿一瞥之中见到的种种奇珍异兽，恍然间好似神话中的生灵！
“出去之后，一切由你自己做主。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段路，和一些你自己完全无法抵抗的危险之外，我都不会出手。”
大师兄双手环抱着臂膀，颇为严肃的盯着眼前这位兴高采烈的小师弟，认真的叮嘱着。
“知道啦！知道啦！”顾担摩拳擦掌，兴奋之至。眼中满是对另一个不曾去过的地方的好奇，并无任何警惕。
“一旦需要我动手把你带回来。”大师兄笑了笑，“那就说明你学艺不精，怕是几年内都别想再出去了。”
“我明白。”
顾担深呼吸一口气，小脸努力的紧绷起来，“我准备好了！”
“那就......走吧！”
第一个字响起的时候，大师兄已经握住了顾担的肩膀。
等到最后一个字落下，顾担只觉眼前一晃，天移斗转，一刹那间已不知越过了多少距离。
待他回过神来之时，整个身躯都僵住了。
面前是一道血色的河流，然而却早已干涸，唯有近乎黑红色的鲜血如同大地的纹烙，又似深入骨髓的伤疤，浓浓的血腥气飘荡而来，一切都赤裸裸的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天地浑然不似他在山门内看到的那般湛蓝与和煦。
天空上有着一层浓重至极的灰雾，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边际，像是将整个天穹笼罩。萧瑟而又破败的气息自其中透漏出来，只看一眼就足以让人心生绝望。
空气之中，饱含着某种足以称之为绝望的情绪，那股情绪是如此的浓烈，浓烈到即使顾担只是站在这里，就让他的肉身感受到一阵阵的寒意。
整片天地都是死气沉沉的，顾担能够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撕扯着他，从神魂都肉身，像是贪婪至极的魂灵，想自他身上剜走一些东西。
而这种恶意，来自于整片天地。越是接近高空，这种腐朽的气息和拉扯也就越发的可怖。
顾担喜悦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地，第一次出山门所期望见到的任何幻想，在眼前这副凄凉之至、毫无生机的景象面前，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这就是归墟？”顾担愣住。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大师兄的身形已经隐没不见。
尽管顾担知晓大师兄定然在某处看着他，可正如大师兄所说的那样，不到必要的时候，他不会出现。
他所见到的一切，面临的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解决。
小小少年想要离家看看远方，就要证明自己拥有那样的实力。
春禾笔与道彳经在此时格外的安静，相比于那处小山门的岁月静好，毫无疑问，这里才是真正的归墟之地。
这里是成道者的葬身之地，是一处埋葬着浩荡天地间无数声名赫赫之辈的坟墓。
顾担目光有些茫然。
他知道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他知道很多很多的道理，其中不乏圣贤言传身教之言。
可现在，他盯着面前这森然而又凄凉的血地，竟不知往何方迈出第一步。
察觉到顾担的迷茫，道彳经率先开口道:“这里曾居住着一位太古异种，岁月轮转之下，终于是扛不住归墟的呼唤，却不愿意就此道消。于是以大神通试图逆天改命，最后也没有成功。”
“每一位映照于此的生灵，生前莫不是一方巨擘，再不济也堪称一代人杰。可惜到头来，谁又能够死中觅活，带走那一线生机呢？”春禾笔也不甘寂寞的说道。
听到熟悉的话语声，顾担脸上的惊愕与迷茫终于退却，瞥了一眼道彳经和春禾笔，不满的哼了一声，说道:“不过是天志之下的明鬼罢了，你们怎么好像还挺惋惜的？”
墨家将世间修行的最终境界，也是理论之中的境界，称呼为天志。
每一个得道者，都有自己对于天志的感悟。
同样的，这样的得道者在化身为自己所知悉的天志之后，所遗留下来的力量和印记，则被称之为明鬼。
明鬼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当做是得道者在人世间的显现，却并不能真正代表得道者，更像是昔日的一个影子。
并不是所有归于天志的得道者都会留下明鬼，然而明鬼却又切实的存在，遵循着生前得道者的一些意志。
然而墨家非命，否认命运的存在。
更认为天志是公平的，不会因为追求天志的得道者之间的差异，给予区别对待。赖其力者得其生，不赖其力者不得其生是理所当然的。
明鬼在墨家看来，是化身自身明悟的天志之前，遗留下来的遗憾和念想。
他们往往具有一些寻常修士难以想象的威能，却再无一丝成长性，连思维都近乎被永恒凝固，完全讲不通道理。
墨家再怎么兼爱，也兼爱不到明鬼的身上。对于明鬼的态度，墨家一直都是相安无事还好，敢惹事生非就给你扬了。
而凭借眼前这副场面，不难看出这位明鬼，走的很不安详。
顾担顺着那干涸的河流向前狂奔而去，虽然大师兄现在变成了局外人，可既然将他带到了这里，总不能就是为了给他看一个死去的明鬼吧？
庞大如山岳般的尸骸、深不见底的巨坑、直插云霄却段成两截的古木......沿着河床一直走，顾担见到了很多在山门里从未见过的东西。
但无一例外的是，毫无生机。
那尸骸一碰就碎裂了，古木更是轻轻一吹便化作了齑粉。
这里就像是被时光所遗忘，别说是活物，连一星半点的异响都不存在。
道彳经和春禾笔都是出奇的沉默，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安静的不可思议。
若非脚踩在地面上的时候所发出的那细微的声音，顾担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也属于这里的一部分。
终于，顾担走到了河流的尽头。
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