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大人

“雷唧!”

雷唧和亚瑟同时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小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勒菲则漫不经心地站在他身后。

“那个青蛙老鼠去哪了?”

雷唧提起了手中的头颅,冷漠道:“还需要我再说什么吗?”

“你!”小野怒而拔刀,那头颅却突然睁眼,哀嚎起来:“救救我......救救我——”

“咦?还活着?”

小野正纳闷着,却感觉到地面轻微的震动起来——震动来自远处,这意味着,远方有大队人马在朝着这里移动。

那是一支长长的队伍,前后方的芦芦战兔均骑着蜥蜴,队伍中间则是一俩马车。

实心木做的沉重车轮载着一辆加长的马车,马车上覆盖着灰褐色的麻布,车边则缠绕着一圈一圈的荆棘。马车前方,两个兔族仆役驾驶着拉车的蜥蜴,在队伍的最前方则是一位穿着银质芦芦战铠的女将军,为了维持威严而一直维持着怒颜。

“快让开!”

她长鞭一挥,毫不客气地打在几个避让不及的行人身上,那些人吃痛而躲在一边,有些不甘的抱怨道:“(消音),他以为他是谁啊!”

“嘘,不要乱说话。”年轻人旁边的老妇人立刻紧张的举起食指,“那是相国大人、青水国丈的车,在前面开路的既是他的义女,也是苏相的长女,都不是我们可以谈论的大人物。”

那老妇人又指着车上的荆棘道:“看,那是荆棘之子的标志......”

人们被迫分开到路的两边,低着头,悄悄地瞥着那俩马车。

“追云死了,这害人的东西还不消停......”

“这次不知道又要折磨什么人......所有不符合荆棘之子心意的人都会被抓走拷问,最后一定会承认自己犯下了所有的滔天大罪......”

“刀磔,刺穿,剥皮,各种折磨人的方法都有,但是更多的人都在拷问中死去了......”

“光是被相国大人判处死刑的就有九百多人,所以憎恨他的人也非常多。”

一声锐利的哨声突然响起,在路两边的悬崖上,突然钻出了许多拿着农具的人——大部分都是兔族,也有鹿族、羊族,他们个个脸上都挂着悲愤的神情,大喊着朝着队伍冲来。

“文良!你不得好死!你还我儿子!”

“还我女儿!”

“我要杀了你!”

围绕着队伍的芦芦战兔们立刻拿起兵器毫不留情地捅向来人,女将军也举起长剑,大喊道:“有敌袭!准备作战!”

但是来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不顾一切地往前冲着,丝毫不畏惧芦芦战兔们的铁器。很快,队伍便被冲散,两个年轻的兔族抢步登上了马车,一把拉开了车门——

“文良,滚出——”

一把巨大的黑铁钳夹爆了兔头,他身旁的人惊吓得站立不稳跌落在地上,他惊恐地望着上方——一把巨大的铁质枷锁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

“啊——”一个拿着锄头的鹿族只看见两把小巧的钳子伸向自己的眼睛,下一刻,一只只有半人高的黑色小猫便跳到了地上,两把钳子分别夹着一颗眼珠。

马车里走出一头巨大的象族男人,他赤裸着上半身,只穿着一条褐色的短裤,举起那把沉重的枷锁重重地朝人们砸来,人们躲闪不及,便在无数混杂的哀嚎声中,变成了枷锁上往下抵着的血肉。

从马车里跳出来的,还有一个身材高挑的鹿族男人——他全身都包裹着与荆棘同色的斗篷,只在头顶开口露出一对鹿角,他拿着那把黑色的巨大铁钳,如铁锤般砸向那些人们,又时而变化动作,精准的夹在某个可怜人的头上。

这三人的战斗力远胜护送他们的芦芦战兔,那些人们很快失去了战斗力,被芦芦战兔包围起来,最后绝望的放下了抵抗的工具。

“吵吵嚷嚷的,不成体统。”

最后从马车里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城隍制服,却头戴荆棘冠的中年兔族男人。这个城隍打扮的男人身材高大,全身的毛如雪般洁白,但面部却宽大而扁平,显然是经常叩拜的缘故。他怀抱着一柄半米长的玉如意,缓缓走下了车。

女将军连忙跃下蜥蜴,朝那男人跑来,行礼道:“义父!您没事吧?这都是因为我的失误——”

这便是青水如今的相国文良,也就是两位王后的父亲,芦芦王子们的外公。

“不必如此,”文良的表情看起来异常祥和,“你们没有受伤才是万幸啊,芦芦族对奉公守法、恪尽职守的人们是宽容的,比起我来说,你们芦芦战兔才是青水最重要的啊。”

“唔......是。我会更加努力的......”女将军看了眼那些抱着头跪在地上的人们,问道:“义父,这些人,如何处理?”

文良走向其中一个被钳子夹着脖子,动惮不得的人身前,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因为你这天杀的魔鬼!我的家人被你抓去修屋后就都没有活着回来!你欺骗我们说那不是什么恐怖的工作,结果我的家人一被带走就、就——”

文良面无表情道:“我们文家不遗余力的效力青水,你们能为我们文家做事也算是对青水尽善,这是你们的福气啊。”

“州司张耀!他是我的同乡!因为他反对你的错役制所以你才迁怒我们整个村子!你分明就是——”

文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后,他光滑的脸庞顿时充满了曲张的经脉,太阳穴的血管簌簌乱跳,他举起了手中的玉如意,似乎用尽毕生力气一般砸在了那人的天灵盖上!

女将军吓了一跳,她捂住嘴,但什么也没说。

“竟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错役制乃为维系青水万事昌盛之国策,一介草民竟敢妄加指摘!”

文良似乎是在发疯般的咆哮着,“昔日王都之乱遗祸深远,即便是王上也常常因此心怀不安!实行错役制乃为除此祸患再起的可能!你身为青水百姓不思效力青水,竟然妄想陷王上于不安之地,罪该万死!”

“苏香将军,”文良突然叫到自己,因为文良暴怒而恍惚的女将军这才回过神来,文良在瞬间恢复了那祥和的面容,道:“按照青水律,这些人应该怎么处理?”

苏香便立刻回答道:“对企图冒犯青水士人者,当处车轮暴晒之刑。”

所谓车轮暴晒之刑,便是取一数米长的木桩,在顶部横置一车轮,将受刑者打断四肢后张开分别绑在车轮边缘,面朝上接受烈日暴晒或暴雨侵袭,以及各种鸟啄虫叮之苦,直到受刑人死去七日后方可解下。

“不愧是苏师之女,博学广识。”

文良居高临下地扫视着瑟瑟发抖的人们,在人们哀求、不甘、悲愤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宣判道:“那么我在此,以青水王都城隍之职,宣判所有被告处以车轮暴晒之刑。鉴于诸被告罪行严重,且未见半分悔改之意,依青水律剥夺申诉之权利,即刻执行。”

那只大象转身从马车里抱出一摞车轮,轰隆丢在了众人面前。

“啊——”

哀嚎声响起,刚刚赶来的小野惊恐地望着这一切。他刚想喊,雷唧立刻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勒菲也捂住了他的嘴,亚瑟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神情复杂的看着那些受刑的人们。

“唔唔唔——”小野拼命挣扎着,心中也是更加疑惑不解。

【芦芦族,怎么会放任这种人存在!虽然望月做了那样的事,但他的目的还是好的,不是单纯的在破坏......不,冰流他们的外公,文昭王后的父亲,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看着那些受刑的人们,苏香的脸竟慢慢的红了起来,她有些不适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子,又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因为兴奋而流出的汗,在她身后,“纸探花”文坎冰冷地盯着她。

“果然......没办法绕开这一步。”文坎心道:“虽然因为王后的隐忍克制,麾下之人皆有为了王后而主动承担骂名的决心,但这远远不够......一旦牵扯到青水律,最终一定会给王后带来恶劣的影响,所以最理想的情况还是在不违背青水律的情况下尽可能小心的行事......但是相国的地位是无法撼动的,一旦相国有所作为,没有任何反制的方法。”

“真是令人作呕啊,对‘英雄’来说。”勒菲似笑非笑地看向亚瑟,“青水没有自然神的狂信徒,但是也有一样的疯狂。”

“呜啊!”小野挣脱了雷唧,从山坡上滑了下来,冲到了收拾装备准备继续前行的队伍前,喊道:“给我站住!”

女将军,城隍打扮的男人,拿着枷锁的象,拿着大铁钳的鹿,拿着摘眼夹的侏儒猫,以及所有的芦芦兔,都回过头来看着小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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