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负心

长公主小婵等候在龙君龙后的宫殿外,看到金龙父亲和母亲出现,露出满面欣喜的笑容,娇声道:“父君,娘亲,回家啦。”

她没有提去天界的白龙二弟,喜笑盈盈的上前牵住父亲和母亲的手,撒娇道:“见到父君孤身在龙宫里,儿臣心里好些担心,总算都是多余的胡思乱想。爹爹当太子时就伺候的蟹掌勺开发了好些新菜式,我尝着不错,置办了宴会请爹娘试试新鲜。”

说着小婵清脆的击一下掌,宫殿内异色华灯亮起,已经有鲛人乐师开始奏乐。

又是宴会。

蝉鹊面露疲态,扶额摇了摇头。

红i龙公主声如莺啼,笑道:“娘亲,这次不同,有从人间学来的戏班子。”

金鳞君新鲜的微笑,“戏?”

“女儿路过人间时,听到一出《锁麟囊》,讲得是世事难料,穷通轮转。”小婵娓娓道来,“富贵人家的小姐薛湘灵和穷困平民的姑娘赵守贞同时出嫁,大小姐听到穷姑娘的哭声,便赠送装满珠玉的锁麟囊给她,数年后薛湘灵家中遭灾,巨富之家一夕消亡,走投无路之下在员外府中做调皮公子的奶娘,结果在主母房中看到当年赠人的锁麟囊,员外夫人原来是当年出嫁哭穷的寒酸姑娘,二人再相见时,富家小姐和穷女儿的位置已然颠倒。”

小婵一边说着,蝉鹊已然被她牵着手引进宫内,果然搭上戏台,鲛人扮的仆人们正为富家小姐出嫁奔劳筹备着。

‘婆子’:我说老管家,老夫人叫我们准备嫁妆,可是我们小姐总嫌不好,叫我们去换,这就是给她换来的,咱们小姐这个脾气,真不好伺候。

‘小厮’:梅香姐,你看这鞋的新花样是最好的啦!小姐还嫌不好?

‘丫环’:嗯!快去换,快去,快去。

‘小厮’端着鞋盒下去。

扮富家小姐‘薛湘灵’的貌美鲛人娇声喊:啊,梅香!

‘丫环’应声:嗳!在这儿哪。

‘薛湘灵’:那花样要鸳鸯戏水的。

‘丫环’:噢,要鸳鸯戏水的。

‘薛湘灵’:鸳鸯一个要飞的,一个要游的,不要忒小,也不要忒大。

‘丫环’无奈道:噢,不要太小,也不要太大了。

蟹掌勺挥着刀做漂亮剔透的好刺身,下面看戏的天龙贵族哈哈笑起来,宫娥内监低头发笑。

鲛姬扮的小姐继续要求:鸳鸯用五色,彩羽透清波,莫绣鞋尖处,提放走路磨。

‘丫环’:嗳,堤防走路磨。

‘薛湘灵’:转来!快快转来!

‘薛湘灵’:配景须如画,衬个红莲花,莲心用金线,莲瓣用朱砂。

‘丫环’:哎哟,莲心用金线,莲瓣用朱砂。我说小姐,您说的太多了,我记不住,干脆,您自己出来吩咐他们吧!

‘薛湘灵’发脾气:无用的丫头!

戏台上的富家小姐继续作妖作乔的张罗嫁妆,上座的金鳞君打个哈欠,拿过小婵纤手倒来酒的金杯,转头看见蝉鹊认真入了戏。

看到妻子被讨好,金龙心里也高兴几分,这时蝉鹊感慨一声,“这小姐娇养宠爱得骄纵挑剔,到家破人亡时不知会多么痛苦煎熬。”

“时运罢了。”金龙一笑:“他们的富贵荣华,由本君掌握。”

蝉鹊哼,“怪不得乱七八糟。”

小婵笑得甜美,再斟满金鳞君的金杯,“不止人间富贵与帝运,天龙族的富贵荣辱,也在父君翻手之间呢。”

金鳞君转向红i龙大公主,淡淡一笑,眯起眼睛看她。

“小婵,紫胖儿呢?”金鳞君笑着问,“母后今日回家,怎没见到那混小子的影子?”

小婵道:“三弟府中来了些事,脱不开身。”

“他脱不开身?”金龙对红i龙公主微微一笑,“你说跟龟丞相埋在案牍里脱不出身,本君还信几分。”

红i龙公主笑了笑,“父君是夸奖儿臣了。三弟的事,儿臣委实不清楚。”

金鳞君挥手,“叫那胖儿来!陪着母亲好好看完这场戏,父君才开心。”

蝉鹊没好气道:“我一向嫌老三大嗓门吵人,无遮无拦的。你又要和紫龙儿在这里斗酒喝得酒气冲天,我不如去书房安静过夜。”

金鳞君满脸委屈,“宝贝,本君这是为了教老三孝顺你啊。”

蝉鹊挑眉,“住口吧,你们龙家的戏比台上还多。”

海珠儿忍俊不禁,金鳞君眉毛动了动,嘴角一抽。

金龙干声道:“小婵,还不给你娘亲倒上些茶?”

海珠儿端了蟹掌勺切好的寒冰镇的刺身来,蝉鹊挑了一片吃了一口,金龙赞蟹掌勺厨艺精进,命小婵包一份送到紫龙皇子府上。

金龙陪妻子看戏,倒不是全然喜欢人间时间短促的戏目,听一句放一句的打发时间。

金龙慢慢揽近了出神看戏的温暖娇妻,闻妻子染了霜尘的柔软秀发。

戏台上落难的‘薛湘灵’成了娇公子的陪玩奶妈,那顽皮公子无理任性,无异于‘薛湘灵’出嫁前的麻烦多事。

艰难哄睡了娇贵顽童,‘薛湘灵’悲从中来,掩面哭泣,呜呜咽咽唱起来。

‘薛湘灵’: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悔前尘。

‘薛湘灵’: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最后那一句唱词飘进耳中,金鳞君瞳孔猛得缩小,怔怔地扭头看对着‘薛湘灵’怜悯点头的蝉鹊。

蝉鹊手背一暖,从戏文里惊起,看握住她手的金鳞君。

金鳞君柔情脉脉,“蝉鹊,本君其实为你改变许多了。”

海珠儿笑:“娘娘,陛下如今脾气变得很好了。”

她瞠目看金龙。

二话不说赶走不喜欢的儿子,女儿如今服帖乖顺得像侍女。

好?

蝉鹊叹气。“嗯。”

金鳞君哈哈大笑,起身鼓掌:“戏不错,大赏!”

水族立即赞颂起好听的话语来,小婵见自己带来的戏班得了父母的欢心,很是荣光喜悦,笑颜红润而灿烂。

是夜金鳞君披着金丝睡袍,在内室独自召来龙后的贴身女官。

金龙英俊的脸上蒙上半层暗影,淡笑说:“海珠儿,她在天界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海珠儿跪在地上,“娘娘去琅嬛寻白龙子,被画神赶出去,没有见到,就气恼要....去别的地方找。”

金龙轻笑:“穿过蜃楼海市,去月宫了?”

海珠儿急忙道:“只是去见白龙子!最后娘娘还是无事回来了。无情道的凤凰看色相都是白骨劫灰吧,我看他们看不懂娘娘的。”

金龙起身袖手,金袍拖地,绕行威压之下战栗紧张的蚌女。

蚌女听着金丝与地面摩挲的声音,心惊肉跳,冷汗如雨下。

“那个孽子天生就亲白凤,向那对姐弟求助。”金鳞君开口讥笑,眼中冰冷,“世间再无这样可笑的事!修罗女王当年把凤凰蛋扔进荒墟,怎么不叫那白毛鸟在里面多挣扎个几千万年?”

可是本该衰弱死去、待百千万年再涅槃重生的皓素冲仪,被逃入荒墟的蝉鹊救活了。

“就这些?”金鳞君轻声说,“海珠儿,其他的,你就不知道了?”

蚌女认错,“海珠儿道行低微,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不能进入月宫,也恐此前就被幻市所惑,先迷路了.....”

金鳞君眼眸冷漠。

“经年做主仆,你被她动摇了,又开始一起瞒本君么?”

海珠儿看到死期来临,悚然反应道:“海珠儿自然为了君后情意相谐!龙族太平!”

蚌女抿住嘴唇,从袖中颤抖的抽出画卷,闭紧眼睛捧给主子。

金鳞君手指一动,画卷飞起绽开,冰清玉洁的俊美上神立于月中,冷傲如霜的眼睛对着金龙。

砰一声剧响,画卷被愤怒的金龙扫飞,撞裂宫墙,滚到抱紧自己的蚌女面前。

海珠儿慌张:“陛下!”

金鳞君脚步踉跄,撑到桌前拿起酒壶,仰头往嘴里灌进一口,接着哈哈惨笑起来。

“又是白凤的画像。蝉鹊,你真是凉了本君对你的一腔热心!”

她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他动手把自己的情调得太甜了,却时不时翻起苦恶的味。

次日蝉鹊还未睡足,就听见寝宫外面不知谁进来,大嚷嚷的喊。

“娘!母后!孩儿来啦!”

朱红的珊瑚珠帘被龙子的神气震得飘荡碰撞,蝉鹊揉着眉头,大腹便便的被女官海珠儿扶抱,艰难的坐起来。

金鳞君披着明黄纹金的睡袍,敞着露出肌肉的领口,一只手拿一杯盛了酒水的金盏杯,也未束发整装,屈起一条腿半卧在妻子身侧,想来他已经先懒洋洋的在寝宫里独酌喝上了一阵。

也许,还看了她很久。

见妻子睁眼,金鳞君对她微微一笑,“紫胖儿这一大早的拿什么事来吵闹?”

孕妇行动不便,海珠儿唤来宫娥服侍龙后,内监来为龙君穿衣束冠、配玉熏香,金鳞君金色的竖瞳龙眼看着屏风后蝉鹊被宫娥伺候换衣上妆、影影绰绰的身影。

同床异梦,最是叫人难受屈辱。

金鳞君捏紧金杯,本君竟忍受许久。

彩云易散,琉璃脆。

几番裂碎的宝石,几番割破他的手。

不顾流血的刺痛,他强硬把碎片再拼成喜欢的璀璨宝石,一次次修补这份姻缘,一次次拼回原样。

可是白凤的翅膀凭空扇起的风,一次次让他拼凑维持的宝石散碎成渣,他喜爱的宝石,变成手心一团黯淡下去的扎手石屑。

她每次都会为白凤动心,吸引而去。

金瞳幽暗森寒,盯住屏风后换衣的仙女。

伺候的海马内监跪下筛糠:“陛下早起可有什么不合意的?”

紫龙皇子还在外面叫喊父君母后,声音震得宫门发颤,金龙换起懒洋洋的表情,微笑说:“紫胖儿也太吵了。要是小子来报的不是正事,本君就得揍他了。”

屏风后走出龙后妆容的蝉鹊,蹙眉道:“紫胖儿最喜欢和你比武,其他孩子便罢了,你揍他不是‘赏’他吗?”

金鳞君见到妻子便温柔的笑,像只被降服温驯的兽。

金龙软绵绵道:“爱妻说得有道理。”

蝉鹊看了看他,心里莫名的不安。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