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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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最痛苦的,是天意不可违,有些事情即使你再不愿意,你也要违心去做,你只能选择无奈接受,只能让那种痛在心中蔓延,痛切心扉,欲哭无泪。

易月曜,难道是因为这句话吗?如果有一天,天意不可违,你也会像槿香、素儿那样,把我送到他人之手吗?

今天余下来的所有时间,我都呆坐窗前,只是思考这个问题。

怪不得,夏萱会突然如有先见之明的要我离开易王府;怪不得楚煜在我提出疑虑时会这么快的回答要助我离开,原来他们早就洞察到,我在易月曜身边的尴尬与危机。

对的,姐姐说得对,槿香、素儿、我们夏氏姐妹,甚至易王府里面的每个人,都是易王府的棋子。

怪不得,易月曜会安排月园的丫头们学习各种课程,每个丫头都被武装得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原来所有都是有目的的。只要有需要之时,我们都可以被安放在龙潭虎穴中,或者送与他人做妾,或送进宫讨好皇上,又或随便弃之。

也是,我们本就是轻如浮萍的丫环,何德何能?难道还要易大少爷用心呵护关怀备至,

重之爱之吗?这是太看重他了,还是太抬举自己了?好久没有尝过心如刀割的滋味了,是自己太过无能了,不知不觉中,已经投放了过多无谓的情感。我真不应该呆在易月曜的身边。

“丫头,天都黑了,怎么不点灯呢?”他居然回来了,黑眸如若寒星。

我赶紧擦了擦眼泪,避开易月曜的目光,道:“少爷,你回来啦。我马上叫人准备晚膳。”

豆面饽饽、爆炒田鸡、芫爆仔鸽、八宝野鸭、炒墨鱼丝……菜色摆了一桌,给易月曜倒了杯热茶后,我便呆呆的站在了他后面。即使他目光跟随而至,我也不愿和他对视。

“丫头,你今天甚为奇怪,有事吗?”他转头望着我,眼中似是无波无浪。

“无事。”我低下头,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易月曜灼灼地直视,仿佛要看进我的心里去,“你眼睛肿肿的,目光呆滞,肯定是有事。有事就说,难道还能瞒过我不成?”

“无事。”

“说!”

“我说了,你会答应吗?”

“看是何事。”

我摇了摇牙,狠下决心道:“我想回到楚少爷身边。”

他表情依然无波无浪,道,“你再说一遍。”

我心下也乱了方寸,内心只是想快点从他身边离开,但一时半刻又不能马上离开易王府,只能把楚煜推了出来,“我不想做你的贴身丫环,我要回到楚少爷身边。”

易月曜定了半响,眼眸最深处却似闪过微弱的异光:“为何突然想要回到楚煜身边?”

我见他直直的盯着自己,那一双眼眸幽暗得深不见底,我几乎是本能般脱口而出:“不是突然,我是一直都想要回去,我不想呆在你身边。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我要回去楚少爷身边,我只想伺候楚少爷。”

“咣啷”一声,那只青玉茶盏已经在易月曜的手中震得粉碎,整杯滚烫的热茶全都泼在桌子上,他居然用手震碎了手中茶杯,一丝丝血滴已从他手中滴下。

我骤然回过神来,脸色煞白:“少爷!”

他眼中森冷,眼睛像是看着我,但又像从来不认识我一般,令我不敢走前一步,过了片刻,他方才冷冷道,“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你果然是为他而写的。”

我看着他还没止住滴血的手,心中好像比他的手还要疼痛,眼泪不断涌出,内心想法也无法隐瞒:“我心中并无他人。我只是不想再留在你身边。我害怕有一天你会把我像槿香、素儿那样随便送出去。我不要再呆在这里了。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在少爷心中并无分量,但我也不愿意当你手中的一颗棋子。我不要等到那一天,你现在就放我走吧。我不要当你手中的棋子。”

易月曜向我走前了几步,我们如此之近,惟听见他胸口的心跳,怦怦入耳。他伸手抹去我的眼泪,声线沉稳诱人,“谁告诉你,我把你当棋子了”

“没人告诉我,我虽是笨拙,但也明白自己并无可取之处,没资格一直留在你身边。”

“既是无可取之处,我又怎会把你送出去呢,我怎会舍得。”易月曜低低地唤,眼眸溢出格外明亮的温柔来,让清冷的房间无端地暧昧起来。

还没等我反应,他便用庞大的身躯温柔的搂住了我,强烈的雄性侵占意味让我内心不由一震,正欲推开,却发现他慢慢的越攥越紧,令我无法动弹,距离近得能嗅到他衣袖间那幽幽的檀木香气,叫我微微眩晕,仿佛透不过气来。

“你说要回到楚煜身边当丫环,仅仅是因为槿香和素儿的离开吗?”他眼神咄咄逼人,逼着我与他对视回到此问题。

我点了点头,微微抽泣,那眼泪一点一点,浸润了他的衣襟。距得太近,仰望只见他俊美的脸庞轮廓,眉宇间却有复杂难解的情绪。

“我本不欲告诉你。槿香的确是我答应把她送到姐姐身边的。我承认我有负于她,她跟了我这么多年,却还是要把她送进宫里。但我的确没办法了,敏姐姐现在处境相当复杂,如果没有信得过的人在身边,搞不好就会万劫不复。过两年,等姐姐度过了难过,槿香若不想留在宫中,我便会想办法把她送出宫,并许以好人家。”

“至于素儿。为什么我要送她出去,你如此聪慧怎想不到。”

我眼中泪水停顿,不明就里的看着他。

“你怎么会想不到呢。引外人到书房偷机密信件的内应,只有三个嫌疑人。若不是你,也不是当时在我房间的槿香,那还会有谁?”

“你说素儿姐姐是内奸?”

“数年前,她一入我府,我已经派人查探她的身世,只是她的过去好像被人刻意修饰,并无破绽但又引人怀疑。直到三年前,易王府有刺客来袭,她挺身而出为我挡刀,我才确认她是以苦肉计想取得我的信任。所以我就将计就计把她留在了身边,并查明了她是丞相连博派来的奸细。”

“三年来,我俩尔愚我诈不在话下。直到数月前,我才布局好这次偷天换日之局。连府一直想拿到易王府族内与外界联系的密信,我就顺应他们所想放置了莫之墨其下党羽勾结的信件让他们偷取。这些信件虽非关于易王府的机密,但毕竟是可打击连博直接对头人莫之墨,连博绝对不会放过机会的。”

我心中思潮翻滚,听他低低娓娓道来,顿时明了:“所以你就用了这招借力打力,连消带打,一石二鸟,既打击了莫之墨,令他势力大减,又让朝廷出现空缺,易府便可乘机上台。同时又把这做丑人的事情,推给了连博。连博虽得好处,其实也等于与莫之墨交恶,反而逼使莫之墨与我们站成同一阵线。”

“夏堇果然孺子可教。近日莫之墨找我饮花酒,我便乘机把素儿也带到身畔。莫之墨一向妻妾无数,对素儿也甚感兴趣,我只是等个机会等他开口。如今素儿已到莫之墨身边,既是连博也无法探清我是否已知真相。而素儿就如一把双刃刀,安插在中间。于我而言,可利用之也可弃之。于连博而言,我就静观其变,坐等好戏了。”

易月曜声音愈来愈低,渐如耳语,那暖暖的唿吸回旋在我耳下,“这并不应是一个丫头能知道的事情,但我还是坦白告诉你了。你还会恼我吗?还想要从我身边逃开吗?”

我耳廓红得透了,全身发烫,窘迫不已,见他目光缱绻柔情,深深地凝注着我,一双俊眸黑得几乎能瞧见我自己的倒影,仿佛就要把我看穿。我心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竟不敢再与他对视。掉转脸去,心里怦怦直跳。余光所及,他的手依然滴着血,血迹已染红了他的月牙白衣裳。

我赶紧用力推开他,“少爷,我不恼了,你先让我包扎你的伤口。”说罢,便赶紧去拿绑布。

现在的易月曜倒是乖了很多,坐在八仙椅子上,手伸了给我,任我去糊弄。他盯着我的脸,挑着眉、细细看,凤眼熠熠,并不给我逃脱的机会,“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想去他人身边吗?”

我只觉得双颊滚烫,像是做了坏事被人发现的孩子,揉着手指头,慢慢地低下头去。隔了良久方声如蚊蚋,“我,我,我刚才只是一时情急。”

他的大手紧紧攥住了我的手,逼着我与他对视,目光清冽又带着不容抗拒的魔力,声音低低的,但又铿锵有力,仿佛要字字敲入我心里去:“我不管你心里如何想,总之已来到我的身旁,你就没有再去他处的机会。我也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以后不许你再说此话。没有我的批准,你片刻都不能从我身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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