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爱恨之间

抬手朝着他的额头戳了过去,她撅起了嘴巴。

“就属你嘴巴甜!”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声音里却有着化不开的黏腻。

耶律瑄云在她的力道之下顺势往后一仰,看着她,嘴角笑意更深。

“我的嘴巴甜,也只甜给我的小公主一个人啊~”

陈湘熙顿时又红了脸。

他的所有温柔,所有柔情,全都给了她。

她继续看着眼前的花海,余光瞥到了一个身影,而后,脸部有些微微发痒。

扭头,只见他已经坐在了自己身边,纯白色的衣领顺风刮过,挠在她的脸上——这便是让她感到痒的原因。

一股久违的香味从他身上传来,只是一瞬,便让她心里安稳了许多——他身上一贯带着的味道,淡淡的,很清冽。

应该是某种花的香味,流转芬芳,正如他本人一般,清清冷冷,拒人以千里之外。

第一次闻到的时候,她脑海里便只有一个念头——若是雪花有味道,那真是莫过于此了。

他与风侍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型。

若是把风侍葬比作一只黑豹,优雅神秘,矫健而又充满极强的攻击性,那么耶律瑄云无疑就是雪地里的白虎。

依旧是神秘优雅,攻击性依旧,却带了一股清清冷冷得贵气,看起来也没有那样的诡谲与阴森。

陈湘熙不由得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看着眼前的一片花海,良久,垂眸,轻声道:

“灵钧,问你个事。”

耶律瑄云也不动,任由她把脑袋靠在自己身上。

“你说。”

陈湘熙看着漫天飞花,顿默良久,垂眸,这才轻轻道:

“你把丹青宫交给我的那个时候,有没有想过,万一我管理不好怎么办?”

声音,带有一股子的自责意味——她是在自责。

正是因为她,才让丹青宫出现了那样的灭顶之灾。

没想到,旁边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反应让她实在是有些猝不及防,以至于一下子坐直了。

实在是不明白他的意思,陈湘熙扭头诧异地看着他,而后,对上了他那一双依旧温和地眸子。

“傻丫头.......”

他看着她,脸上笑意蔓延,陈湘熙从他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当时我把丹青宫送给你的时候,就压根没有想过让你发扬光大,只是想让你多一个身份,多一层能够保护你的屏障而已。”

他说着,抬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衣角,温和地笑着。

“丹青宫到了那个地步,已经到达了一个极为盛鼎的地步,是这天底下唯一一个可以与一国之力所抗衡的势力。”

“而丹青宫的利益遍布所有帮派,各方背后都有它的支持,其背后的势力纵横交错,极为复杂,故而,丹青宫若是被牵扯到了某个战争,那么牵扯到了势力,绝对不仅仅是一个。那个主动挑事的,所得罪的,绝对不会是一方利益,故而,主动闹事者,一定会是这天底下相当一部分权贵的敌人。”

“正因为如此,在这世上,没有任何单独一方势力可以威胁丹青宫的。也因此,丹青宫,相对于其他任何势力来说,都是一个带有毒药的美酒,看起来让人沉沦,却又极为致命。”

“所以说,丹青宫是这世上最不会受到任何威胁的地方,也是这世上包括国家在内,也不敢与之为敌的地方。自然也没有任何可以发扬光大的地方,所需要做的,便是能保持中立,不拉帮结派,维持住那个关系,而后每年都能获得大量利润,过上不输于皇族的生活。”

“我送给你,只是为了让你有一个依靠,一个极为强大的依靠,一个能够在累的时候,可以歇息的地方。若是哪一天你累了,厌倦了皇室的生活,还有一个逍遥的地方让你栖居一辈子,仅此而已啊。”

他说着扭过头,低下来,看着她笑了。

“我哪里,想让你发扬光大了?”

“其实我对你真的没有什么要求,不过是想让你过得舒坦一点,安稳一点,背后有一个依靠,在任何选择面前都游刃有余,不会被人胁迫罢了。”

话语,一句句地流入她的耳朵,如水一般。

陈湘熙听着,让她眼眶又红了。

明明是那样温暖的话语,却让她听的只想哭。

若是一个人爱你,会有怎样的表现?

自然是为你做好了一切打算,能保证就算是他哪一天真的不在你身边了,也能保证护你一世周全。

在相爱的过程中替你着想只是本分,在离开以后依旧能保证给你一个坚强的后盾,才是真的相爱。

她想着,只觉得头顶被人摸了。

扭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的笑容。

她毫不意外地看着他——果然是他。

只听他道:

“这些道理,你如此聪慧,自然都懂,为何还要来问我?”

对上他的眸子,陈湘熙顿了顿,而后,低头。

“知道是知道,只是......”

她说着,声音小了下来。

“我想听你讲,我偏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听你亲口告诉我,才能让我想起来,原来这世上,依旧有一个这样爱我的人。

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愿意捧着我护着我惯着我的人......

这世上......感觉到泪水即将汹涌喷出,她赶忙咬牙迫使自己不再哭出来——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在他那里受了委屈,否则凭他的性子,定是要找他算账。

纵使丹青宫保持中立,却因为其过强的关系能力与天下的美名,被各个国家所忌惮。

更何况丹青宫又距离坞暝国那样的近,又曾经因为边界问题开过战,更是被风侍葬放在第一的敌害。

君本无罪,怀壁其罪,莫过于这个道理。

所以,简单来讲,这两人就是宿敌。

不管是在感情上,还是所属势力上。

若是她哭起来,想必又是一个导火索,给他们之间开启战争多了一个借口。

而后,他看着她,突然问道:

“他现在,还好吗?”

陈湘熙略有些错愕。

“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了?我记得当时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很僵硬,真真是快要到达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你竟然还主动问他?”

他笑道:

“当时不过是因为丹青宫势力太过于强大,能力突出,在天底下声名远扬,又距离坞暝国那样的近,被他所忌惮,将丹青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早点除之为快,这才导致我与他的关系交恶。”

“若是哪一天你累了,想去他那里了,去掉了护国师的身份,还可选择以丹青宫宫主的身份嫁过去而非敌国宫主,这样在皇宫内,若是他真的不再爱你了,另有新欢,你也有一个身份加持,能够护自己周全。”

而后,他顿了顿,扭头俺看着眼前花海,好似在自言自语。

“我的小公主,一直都被我娇惯在怀中,捧在掌心上,怎么能受他人的委屈?”

娇惯在怀中,捧在掌心上......

只是一句话,陈湘熙又忍不住地想要落泪。

她揪着他的袖口,抬头看着他,一脸哀求。

“灵钧,带我走好不好?”

他看着她,无奈地笑了。

“可是我已经死了呀........”

陈湘熙急了,揪着他的袖子不放手。

“灵钧,灵钧?灵钧你说什么傻话呢?你这不是好端端地坐在我身边了吗?”

只见他看着她,绛紫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错愕,继而,脸上又浮现出来无奈的笑。

“傻丫头,你忘了吗?是你,亲手杀了我的啊.......”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陈湘熙紧紧地揪着他的袖子不敢松手,生怕下一秒钟眼前人就消失了。

“怎么会?灵钧,灵钧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怎么会死了呢?”

她说着,声音提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明明,你明明就坐在我身边的啊?”

他看着她,只是笑,不答。

陈湘熙低头,垂眸,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

“可是你要是走了,我受委屈了,我找谁啊?”

他依旧是温温和和的声音。

“你找他啊,他会替你处理的啊........”

陈湘熙一抹眼泪,噘着嘴瞪着他,声音颇带有责怪的意味。

“你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明明和他是宿敌啊,竟然真的放心把自己喜欢的姑娘交给他?自己就这样放了手?”

心里有些不悦,抬眸对上他那一双眸子以后,怒气却有了些许的消散。

“傻丫头,当年就是因为我发觉,他能护你周全,真的在意你,动了情,而非是一时兴起将你当做一个玩物玩玩,把你让给他你能过上好日子,我这才放手的。不然,我怎么会选择放弃呢?”

他说着,将手从她头顶移开。

陈湘熙却依旧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事实。

“你,你怎么会死了呢?”

她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你不是就坐在我身边的吗?”

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朝着她的眉心轻戳一下,无奈道:“你怎么还是这样的迷糊?”

“傻丫头,我已经死了,你忘了吗?”

一句一句,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温和,这让她毛骨悚然。

灵钧已经死了吗?

她盯着他绛紫色的眸子,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连上满都是难以置信——那么,现在坐在她对面的人,究竟是谁?

与此同时,丞相府。

沈听澜坐在房间内,手握宫羽,道:

“皇上,卑职已经邀请过娘娘了,可是娘娘,仍旧是不乐意回去。”

宫羽那边的人手一僵,没有直接开口。

他垂眸,血色的眸子晦明深暗,看不出情绪。

本以为她受不了会老老实实会来,但又极为骄傲不好意思开口,便专门让他去请她回来,刚好也为她找个台阶下,没想到这——

又耍小脾气了?

风侍葬合上手中的书放在一旁,问道:

“她说些什么?”

“不过是些气话,责怪您当年对丹青宫下手,卑职遵从皇上诏令,当时的场面,并未对她有过只言片语,只是皇上,您可有曾想过,您不说,娘娘就永远不知道,只是恨您。”

“若是她执意要恨,那就恨吧.......”

“可是皇上,卑职认为,既然都是有嘴之人,为何不一次性把话说个明白?”

“您把话与娘娘一次性道个明白,两人的心结都解开了,不管爱恨情仇,都有个定论了。”

“朕,在她心里的地位,自然已经是如草芥一般不值一提,故而连着被她捅了两刀了。但是她的哥哥,她最为珍视的哥哥,被她当做正人君子,被她视作珍宝,完全护在身后的。倘若是朕将所有事情都如数说出,让她知道了她的好哥哥是那样的人,那样的不堪,那样的丑陋,她又该如何是好?”

“耶律瑄云那次,朕,真的不敢再冒险了.......”

他是在说耶律瑄云被陈湘熙捅死的那件事情。

陈湘熙将他紧紧地搂在怀中,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一天,狂风暴雨,拍打在她身上。

他看着心疼,撑伞上前,将她罩在伞的下面,想让她先回去,却没想到,她竟然喷出一口血,而后直挺挺地昏倒在了地上。

他吓得立即将她搂回去,却没想到,她直接陷入了昏睡。

无论如何也叫不醒。

他一下子就慌了。

而后,他请了所有御医来为她看诊。

哪怕是那些传说中的云游四方选择隐居的名医都被他派人绑了来,为她诊脉,可是就是查不出来其中的原因。

所有人都只能觉察到她的脉象微弱,却不知其背后的因素。

查不出症状,没法用药,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她主动醒来。

那一次,真真是吓住他了。

风侍葬闭眼,依靠在椅子上,良久,这才叹口气。

“相比起恨朕伤朕,她恨着朕,还能捅朕,出口气,若是她知道了她最敬重最喜爱的兄长,其实不过是那样一个无耻之徒,又该如何面对?”

沈听澜顿了顿,而后问道:

“皇上,卑职有一事,想要问,却又担心冲撞了皇上。是有关娘娘的。”

“但问无妨。”

“卑职想要知道,若是这次叛乱平定以后,世道又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安宁,那么,您还会执意娘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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