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真假

裴衍下了衙,正要回去,就被吏部侍郎,拉去了酒楼。

吏部侍郎年纪比裴衍大,还是个话唠,就针对此次科考的事,也能絮絮叨叨的说上半晌。

他说了半日,忽然道:“恭喜大人。”

裴衍被恭喜得莫名其妙,撩起眼皮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楼下锣鼓喧嚣,戏台子早早就已搭好,几个旦角前后登台,正唱一出戏。

吏部侍郎道:“近来几个无关紧要的闲散官员相继辞官,圣上龙心大悦,私底下召见大人好几回,可不就是好事将近?”

裴衍顿了顿了,随即又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才淡淡道:“没有的事。”

李鹜确实是召见了他好几回,不过为的都不是他是不是升迁的事。

裴衍也很有自知之名,如今他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做奸臣也好,权臣也罢,都还有好大的用处,李鹜不会轻易将他调度开去。

不过他在这位置上待了也有些年头了,再不往上升一升,就该挡掉不少人的路了。

吏部侍郎暗暗将他一看,仔细揣摩着他的表情,可惜修为不够,至今不曾揣透过裴尚书的心思。

他顿了一下,打着哈哈道:“大人兢兢业业,替圣上办了不少好事,功绩都是用堆的,升迁也是迟早的事儿,下官就当提前恭喜大人了。”

裴衍没出声,喝着茶水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时,锣鼓声忽然停了,听得台下戏子唱道:“伴君如伴虎,夫君位高权重,即便站得再高,却也摔得越疼,夫君应更加谨慎小心。今去也,便再难相见,望夫君恩宠不断,永享荣华!”

裴衍:“……”

手里的茶水忽然就不香了。

坐在他对面的吏部侍郎撩着胡须,呵呵一笑:“说起来,大人之前还去徐家提过亲?”

方才那出戏演的是以徐宁为原型的徐三小姐即将入宫时,最后一次与以裴衍为原型的裴小公爷相见。

二人发乎情止乎礼,在城外破庙之中私自拜了天地,做了短暂夫妻后,又各自回家,烧毁二人曾经往来的书信,各种信物。

然后次日徐三小姐入宫选秀,裴小公爷南下远赴,自此一南一北永不相见。

之后又过几年,小公爷回京,听闻徐三小姐死讯,急火攻心,吐了口鲜血,昏迷好几日,在梦中与徐三小姐相见,直言要随她而去,却被许三小姐笑着推回去,两人中间隔着生与死的鸿沟,不复相见……

裴衍同徐宁的“艳情”传开时,他就开过这出戏了。

他在心中啧啧称奇,又暗暗与那什么“少年君臣初相见”的戏码对比,觉得徐宁是个被大家闺秀耽误的写手。

如今听得吏部侍郎这样一问,他将手中杯子一转,不知出于什么心里,淡淡一点头:“提过。”

吏部侍郎双眼一亮,忙问:“那为何没成?”

裴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吏部侍郎抬手捂脸,尬笑道:“好奇而已好奇而已……”

裴衍又往台下一看,见台上的两个旦角正演到裴徐二人烧毁对方送的信物。

演徐宁的那个花旦伏在案上呜呜哭,正对比演裴衍的那个戏子犹豫再三后狠心将书信丢进火里,然后又发了疯似的扑上去将书信捡回来,抱在怀中跪地哽咽……

两个旦角演技极好,带动底下观众跟着抹眼泪。

裴衍看得眼睛疼,忙将视线收了回来,淡淡道:“无缘。”

毫无情绪起伏的两个字,可谓是留够了无数令人遐想的空间。

吏部侍郎听得双眼亮晶晶的,满面红光,随后回过神来,又装得一脸惋惜,叹道:“可惜……”

偏这时,长随急急上得楼来,什么都没说,只将一方手帕递到了裴衍跟前。

坐对面的吏部侍郎一看,立即够长了脖子,恨不能将双眼凑到裴衍跟前去看。

得亏他脖子够长,旁的没看见,正好瞧见了绣在兰花旁的小字——徐徐如风,空谷泠泠。

吏部侍郎一看那两个徐字,双眼就瞪的更大了,怕看错了,甚至还两手撑在桌上,准备站起来看得更清楚些……

但这时,那帕子一晃,让一只修长白净的手给卷进了衣袖里。

吏部侍郎哎呀一声,下意识一抬眼,就对上了裴尚书那冷淡疏离的目光。

吏部侍郎一惊,忙起身拱手道:“哎呀,下官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就不叨扰大人了,告辞告辞……”

说罢,他匆匆离去,一直到下了楼梯,才反应过来裴衍看他的那一眼里带着些不悦?

裴衍并非一开始就在吏部做事,他原在刑部,后来不知何故忽然被调职去了吏部,自此圣宠不断,仕途顺风顺水,无人阻拦。

吏部侍郎在吏部待得有些久,倒也见过裴衍意气风发,为了一个不起眼的死者怒怼百官的事情,但后来他去了吏部后,就再没在他脸上见过一丝属于冷漠疏离以外的表情。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难道他方才不悦的不是我看见有人给他送手帕的事,是不悦我紧盯不放?”

想明白这些后,吏部侍郎啧啧称奇,暗道:“什么流言,依我看都是真的!”

然后他回去思量许久,写了一道折子,暗暗送进了宫去。

于是,在次日关于沈三姑娘与陈家四公子私奔的事情传出来之前,有关裴尚书亲口承认他与徐家三姑娘的那些“艳情”都是真的流言就传了出去。

一时,关于他二人的事情满京城乱飞,真假难辨。

沈三姑娘与陈家四公子私奔后没多久,沈三姑娘的母亲,沈三太太就登了徐家的门。

徐宁手稿写到一半,珍珠就到了秋暝山居来,请她到西岭园去。

徐宁收好东西过去,就见不止沈三太太,便是陈四公子的母亲也在。

她刚要福身见礼,沈三太太就起身,一把搀扶住她的手,红着眼圈道:“你常与你四妹妹去沈家,我们也是将你当沈家的表小姐来看待的,从未薄待过你,你何故要撺掇她做这样的事,毁她名声?”

陈四公子的母亲也上前来道:“三姑娘,你行行好,且告诉了我们他们的下落,让我们派了人去接他们回来,省得在外头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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