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记忆碎片

来到夫子故居的第八天,房屋跟前的脚印已经靠近正门一丈了。

第九天夜晚,风破天蜷缩在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因为他看到那些人影,几乎是贴在窗户外面站着。

透过月色,风破天能够在窗户上看到那些人影的清晰轮廓。

所有的人影,都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响的看着自己。

“越来越多了……”风破天起了一身的白毛汗,那些人影已经不单单只出现在地面上了。

此时此刻,就连远方的屋顶上,甚至是树上,也全都站满了人。

那些人,都是统一的面向这边的房屋,静静的看着风破天。

第十天,深夜。

风破天从噩梦中惊醒,他习惯性的向窗外张望了一眼。

那些黑色的人影,依然是贴着窗户站着。

“不……不对!”风破天猛然间,好像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那些人……该死!那些人进来了!

这一刻,风破天的呼吸停止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

脑袋里,是嗡嗡的鸣响,他感到自己四肢发软,连头发都几乎要竖立起来。

那些人影,竟然进屋了!

他们并不是站在窗外的,而是站在窗内!

“呼……呼……”

一切仍是那么的静谧,风破天只听到自己粗喘的呼吸,和那加速的心跳声。

风破天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动,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这一夜过去,却是没有出现过半点的危险,人影在黎明前夕消失了。

房屋内,窗根下,唯有一滩厚厚的灰尘,和凌乱的脚印。

第十一天。

风破天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这是“曾经”身为武者,最基本的素质。

当一个凡人遇到自己无法理解,或是让自己感到恐惧的一幕时,往往会采取龟缩的行为。

他们或是闭上双眼,或是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起来,藏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但武者们都知道,这种行为无疑是最愚蠢的。

若是面临险境,最明智的做法,便是要保持随时能够看到危险,而不是掩耳盗铃的欺骗自己。

只是风破天太困太困了,当困倦袭来,风破天无法抵抗。

或许是心里还记挂着那些人影,风破天毫无挣扎的,从梦中惊醒。

当他睁开双目的那一瞬间,一个炸雷在他脑海中轰然惊响!

那些人影就站在床前!就站在距离风破天不到一尺的范围内!

一张小小的木床,被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包围了起来,而且那些黑影的形状,也终于有了变化。

他们,全都低着头,低着头在盯着风破天的脸。

这么近了……

该死,大师兄骗我。

风破天脑子已经乱了,他不顾一切的将手探入纳戒中,想要将裂空刀抽出来,把那些该死的人影全都砍死。

可他尝试了一次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办到。

裂空刀对于一名凡人来说,太重了。

风破天甚至连将裂空刀拽出纳戒的力量都没有。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风破天不断的在心中告诫自己,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他强迫自己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入睡。

可睡梦中,风破天感到有一双双手在触摸自己,甚至有一双冰冷刺骨的手在狠狠的掐自己的脖子。

风破天窒息了,他感到自己的眼球开始凸起,脖颈中的血管几乎要被掐到爆裂。

他猛然睁开双目,人影还在床前静静的站着。

风破天剧烈的咳嗽着,他将自己的手触摸到了自己的脖颈,那里,有着一道道深深的淤青痕迹。

而那些淤青的痕迹,汇至成了一只手掌的轮廓。

情况比预想还要糟糕的多,当这些人影靠近风破天的时候,他们便拥有了进攻风破天的能力。

风破天判断到,自己清醒的时候会不受任何进攻,可一旦自己进入睡梦中,便要面临着最大的危机。

第十二天早上。

“哈哈,哈哈哈哈!”风破天处于精神恍惚状态,他无力的惨笑着。

情况越发糟糕了,那些人影已经不会再躲避阳光了。

即便是在白天,他们也一样明目张胆的出现在阳光下,而且是随时随地的跟着风破天。

无论风破天走到哪里,这些人影便跟随到哪里,他们几乎是与风破天贴着身子站立。

如果现在自己拥有浩然正气……

想到这里,风破天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盲目的游走在宫殿内,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每当他不小心睡去之后,那些人影便会暴露出狰狞本性,全都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

而每当从梦中惊醒之后,那些人影又是老老实实的站着,而风破天的身上,则是多出一道道淤青的痕迹。

这种情况越发的严重,风破天甚至在自己的手臂上,发现了几个明显的齿痕。

第十三天早上,风破天感到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溃了,他已经太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这个夫子的故居,也仿佛变成了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因为今天,事情又有了新的“转机。”

人影还在,仍旧犹如跗骨之蛆,寸步不离。

但这故居的环境却发生了变化。

充斥在鼻腔内的,是刺鼻的血腥味道,风破天放眼望去,整个宫殿群都变得血迹斑斑。

好像是天空中曾经下过一场血雨,那些干枯的血迹随处可见。

甚至于在树上,房屋上,都还悬挂着一些干枯发臭的碎肉。

美轮美奂的宫殿彻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活生生的地狱景象。

“这也许,真的是地狱吧……”风破天突然惨笑了起来。

天空中本该悬挂的一轮烈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却是变成了一轮黑日。

那蔚蓝色的天空彻底成了深灰色,一道道缓缓旋转的灰色漩涡挂在天空中,里面不时传来一道道血红色的闪电。

风破天探出右手,从天天空之上有着鹅毛般的灰烬洒落,落在风破天掌心。

当灰烬接触到风破天具有温度的掌心时,便是如同雪花一样融化了。

风破天漫步在如此诡异的场景中,他认为自己或许是出现了幻觉。

“就算死,也不能选择这样的死法。”风破天终于叹了口气,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宫殿群,离开了夫子故居的大门。

那笼罩着夫子故居的白色云山,也是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座黑山。

这黑色云山恍如烧毁的灰烬构成,一旦触碰到,便是漫天的飞灰,呛的风破天喘不过气来。

他想要跳海自尽,可当他们看到了脚下海洋时,又忍不住惨笑出声。

“这里真的是夫子的故居么……”风破天不禁如此想到。

夫子,乃是社稷学府第一高手,是现任社稷学府最高级别的存在。

他拥有着一身天下最强的浩然正气,有着让万鬼消散,让万魔退避的最强正气。

可就是在夫子的故居里,风破天却是看到了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景象。

那海洋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泥潭。

放眼望去,泥潭里还有着大片的火星在闪耀,好似尚未冷却的岩浆。

随着时间的推移,泥浆开始不断的翻滚冒泡,一个个粘满泥浆的类人物体,从里面钻了出来。

这些东西都站在泥浆表面上,一个个都静静的抬头看着风破天。

风破天不敢想象就这样跳下去,自己会遭遇什么,此时,死在宫殿里,似乎才是更好的选择。

他拖着疲惫的步伐重新返回宫殿,但那里面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风破天看到了各种残肢断臂的人站在地上,发出震天的哭嚎声。

就在他脚下,还有着一个只剩下上半身的女人,正张开嘴巴,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咯咯的声响。

女人那腐朽破败的手臂,缠住了风破天的双腿。

“这到底……是怎么了?”风破天哀默的闭上了双目,等待迎接那随时会来的死亡。

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在渐渐的消失,感到一双双手又来掐自己的脖子。

只是这一次,风破天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了,哪怕是他后悔了,他不想死了,却也没有力气在睁开双眼。

他甚至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某种东西渐渐的剖开,有些人在往自己体内钻。

“我还不想死……至少我不应该以这种姿态死去。”

风破天心中在乞求着什么,如果眼前所见的地狱是真实存在的,那是否这世界上也存在神灵。

可这种乞求,也无法给风破天带来任何的转机。

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力在快速的流逝,他感到有人张开嘴咬住了自己的身体,在疯狂吸收着自己的血液和生命。

“不能这么死……”风破天心中在呐喊。

“不能这么死了……”

“不能死!”

“我还不能死!”

风破天心中爆发出一股滔天的意志!

他还有太多的牵挂,和太多的责任没有去完成,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自从来到夫子故居之后,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那么的匪夷所思,就像是一场不太真实的噩梦。

当风破天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被那些人影吞食的时候,开始有了苟且偷生,有了想要跪下求饶的冲动的时候。

他爆发了。

曾经所经历的一切,让风破天无法放下自己的尊严,无法为了活下去而哀求宽恕。

所以他爆发了,爆发了一种与求生意志完全不同的意志。

这种意志坚定,稳固,不被外物所扰,不被险恶屈服,不向恐惧低头。

缓缓的,一尊黑色的巨大人影,在风破天背后出现了。

那人影盘膝而坐,他通体呈现墨黑色,他双目圆睁,狰狞中却是有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不动明王!

这一刹,风破天脑海中有着一块块破碎的记忆碎片,这些碎片不断的拼接在一起,将一段被风破天遗忘的记忆重新拼凑了起来。

风破天感到自己的灵魂飞出去了,飞到了十二天以前。

他看着那云山之外,李穆辰将自己送入了夫子故居。

他看着自己拿着扫帚清扫地面上的灰尘,看着自己进入了一栋栋房屋中,在那房屋的墙壁上有着零零散散的笔记。

他看着自己在故居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看着自己不断的在寻找着不动明王阵的所在。

终于,在第十二天,他看到自己找到了一栋建筑当中。

那建筑的正面墙壁上,印着一个巨大的黑色人影。

风破天看着那个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他仰面遥望黑色人影,嘴里默默有声:“不动明王阵……”

他看着那黑色盘膝的人影,居然开口说话了:“入我之境……”

话音落下,风破天看到自己毫无征兆的仰面倒地,接下来,便是他“第二次”来到故居,第二次清扫。

而这第二次,他才看到了自己的房屋外,有一个个人影站着。

这一次,他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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