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比较

持续了十几日阴雨天气的京城终于放晴, 碧空如洗,云淡风轻。

两个女子坐在简玉楼临窗的位置,说着悄悄话。

崔肆意举起茶杯, 含笑道:“恭喜杨小姐心愿得偿。”

杨西雨睨了她一眼, 没好气道:“你就知道打趣我!”

崔肆意正了神色:“这还真不是打趣, 祈福那日你没去, 依我瞧, 三皇子妃在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前两日,又听说石侧妃走路滑倒,腹中的孩子没了, 虽在意料之中,但还是觉得三皇兄凉薄了些。”

杨西雨垂下眼眸,自嘲一笑:“天家本就凉薄, 也怪我从前迷了心窍, 费尽心思想往里面钻。”

崔肆意将面前的点心推给她:“不说这些了,你尝尝这里的绿豆糕。”

杨西雨拿起一块, 尝了尝, 惊喜道:“入口绵软,清香不腻, 完全就是我喜欢的口味,和我从前在外祖家吃的味道很像,你是怎么发现这家店的?”

崔肆意笑了笑:“这家店是沈四公子的, 这里很多点心都是你爱吃的,还有沈四公子每年雷打不动地举办诗会,也是为了想见你一面,这些是我追问了薛景恒好久,他才告诉我的。不过, 你心里知道就好,可别当着沈四公子的面说,小心他脸上挂不住。”

杨西雨低首浅笑,只觉刚才那块绿豆糕甜到了她心里。buhe.org 非凡小说网

崔肆意拉起她的手:“走吧,我们去无双居看看有没有好看的首饰,等回头你成婚了,我送你。”

杨西雨轻笑:“还早呢!”

不过,还是起身同她一起走出了房间。

没想到一出门,就迎面碰上了沈融谦。

沈融谦看都没有看杨西雨一眼,只和崔肆意打了个招呼。

“见过郡主。”

“沈四公子有礼。”

崔肆意看杨西雨的表情,就知今日这无双居是去不成了,体贴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我们改日再约。”

杨西雨微微颔首。

崔肆意走后,沈融谦进了走廊最里面的房间。

杨西雨也跟了上去。

鸣蝉知这位是自家公子未来的夫人,想了想,还是没有阻拦。

“不要以为我是因为喜欢你

,才求娶你的,我只是觉得我母亲一直催着我娶妻很烦,所以才选了你。”

沈融谦背对着她,整理架子上的棋谱。

杨西雨一步一步向他走去,不在意道:“没关系,我能让你喜欢上我一次,就能让你喜欢上我第二次。”

沈融谦还想反驳,突然发现她借着袖子的遮挡,在挠他的手背。

这是在讨好他吗?

沈融谦的嘴角微微上翘,面上依旧冷淡。

可这份冷淡还没保持一会儿,就被杨西雨踮起脚尖、亲他唇角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你你……”

“三年前,我就想这么做了……”

杨西雨仰头看他,表情倔强。

沈融谦将她抵到架子上,低头就吻了上去。

他呼吸急促,一边亲,还一边凶狠地威胁她:“杨西雨,你要是再敢负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杨西雨的腰都被他掐痛了,蹙眉道:“嗯,你的棋谱掉了……”

沈融谦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到底没敢留下痕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

杨西雨扑哧一笑:“爱屋及乌嘛!”

沈融谦一时没忍住,也跟着弯了嘴角,大手将她拽到自己怀中,紧紧抱着。

“不需要,你只要爱我就好。”

杨西雨靠在他怀里,不由莞尔。

再说崔肆意这里,出了简玉楼,她本想直接回府,不想路过同福客栈时,却见一个身着蓝色粗布衣衫的年轻男子,被掌柜拿着扫帚赶了出来,两个包袱也被扔了出来,后面那个还差点儿扔到崔肆意身上。

“滚,赶紧给我滚,没钱还想住客栈,你欠的那两个月房费,我就当做好事了,可你若还想白吃白住,那可是连门都没有!”

“掌柜,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下次一定能考中。”

“嘿,下次会试都要三年后了,你当我冤大头啊?要不是你夸自己的学问出众,这次一定能高中,我连这两个月房费,都不愿意赊给你!”

掌柜说完,还是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又抬腿踹了那男子两脚撒气。

崔肆意想起刚才路过东华大街时,有一群学子围在那里,原来今日是科举放榜的日子。

只是这种考试向来是

几家欢喜几家愁,肚子里有墨水、但时运不济的学子,也不是没有。

茴香一看崔肆意表情,就知她的心思,从荷包里取了二十两银子,递给那掌柜。

“我家主子看不得这场面,你收了银子,就不要再打人了。这位公子既是个读书人,说不得哪日就能鲤鱼跃龙门,与其将话说死了,倒不如结个善缘,掌柜是个生意人,这点儿道理不会不懂。”

掌柜一见银子,瞬间喜得眉开眼笑:“小姐说得是,我这就向温公子赔罪。”

“温公子,刚才对不住了。”

说着,又将地上的包袱捡起,双手递给那位温公子。

后面的事情,崔肆意就不关心了,带着茴香芸豆,转身离开。

没想到刚走到拐角处,那人又追了上来,还一下子跪到了崔肆意面前。

躲在暗处的云起出来,将崔肆意护在身后。

“温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多谢郡主刚才为温霖出头。”

“你知道我?”

崔肆意走到云起前面,低头打量地上的男子。

刚才那人背对着她,没有看清长相,现在这么一看,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

挺眉薄唇,飘逸宁人,一双桃花眼柔光潋滟,甚是勾人,就是比起薛景恒和江勉,也不遑多让。

饶是见惯了美男子的崔肆意,眼中也不免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温霖面上浮起红晕:“郡主仙姿玉貌,令人见之难忘,若是郡主需要,温霖愿为郡主效犬马之劳。”

这话倒不是假话。

他曾在玉带湖边远远见过崔肆意一面,虽只是惊鸿一瞥,但一下子就勾了他的魂魄,不知让他在多少个夜晚辗转难眠。

崔肆意轻笑,这是向她自荐枕席来了?

为免误伤,她继续道:“你可知我已嫁人?”

温霖颤颤巍巍又心存希冀道:“温霖知晓,只是听说薛侍郎沉默寡言,性子冷清,恐怕不能解郡主心思,而且郡主出身高贵,又深受圣上和王爷宠爱,大可像您的姑母那般。”

温霖口中崔肆意的姑母不是指德平长公主,而是指景祐帝和赵王最小的妹妹德庆长公主。

德庆长公主早年与老平阳侯的第三子陆言相恋,只可惜后来

先帝为了嘉奖功臣,就给德庆长公主和广威将军马嘉远赐了婚,德庆长公主心里有气,婚后两年都未和马嘉远同房。

马母担忧儿子子嗣,就求到德庆长公主那里,想要给儿子添个通房,还保证生下男胎后,就将其送走。德庆长公主见老夫人还算知礼,便点了头。

一年后,通房生下一男胎,而马母也依言给了那通房卖身契,又赠予她一笔银子,还在乡下为她找了个死了妻子的富商嫁了,至于孩子,则接到自己膝下亲自抚养。

又过了半年,马嘉远战死沙场,马母向先帝说公主身份高贵,不需要为儿子守节,放了公主自由身。先帝没想到自己赐婚,竟赐出了一对怨偶,心中也是自责,又体恤他们孤儿寡母,赐了个路远伯的爵位。

德庆长公主一朝恢复自由身,急着去找陆言。

到了平阳侯府才知道,陆言自从得知德庆长公主被赐婚的消息,就一直郁郁寡欢,在德庆长公主大婚当日,更是咳了血,后来被老平阳侯送去了扬州养病,本想着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也许会好些,结果还是药石无灵,半年前就病逝了。

德庆长公主心中悲愤,一年后,就在府里养起了面首,日日欢饮作乐。

不过,不管是先帝还是景祐帝,都对德庆长公主心存怜惜,于是只要不闹到大面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崔肆意嘲讽一笑。

她姑母是她姑母,别说她姑母是为情所伤,就是她姑母天性如此,也和她没有关系,她现在和薛景恒两情相悦,可容不得别人来破坏。

“你若是用功读书,三年后,兴许还有机会,可你今日说了这话,就是自己把自己的前程给生生断了,要知道,才学不行,尚且有救,品行不好,就是侥幸让你进了官场,也是我大梁的蛀虫。”

“云起,一会儿你将这里的事告知礼部的王尚书,他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们这样的人,求到了公主或是郡主这里,自然不只是为了求公主郡主垂怜,多少也有点儿求贵人引荐、日后好谋个一官半职的意思。

“草民昨晚喝了酒,有些神志不清,

一不小心说话冒犯了郡主,还请郡主饶过草民这一次,草民以后再也不敢了……”

温霖不停地磕头,不一会儿,额上就渗出丝丝血迹。

这步棋确实冒险,但他家境贫寒,父母早亡,本就是靠着族中叔伯供养才能读书,可他现在已经连续考了两次会试,都接连落榜,叔伯只怕也不愿再拿出钱财供他读书了。

刚才他见乐舒郡主替他还钱,想起玉带湖边那勾人心魄的匆匆一瞥,这才想着向她当面道谢,也好稍解相思之苦,又见乐舒郡主眼中难得闪过惊艳之色,这一腔心思,更是按捺不住。

再加上乐舒郡主骄纵张扬的名声在外,温霖觉得她可能也不是那等拘泥于俗礼之人,于是斗胆一试,想着若能侥幸成功,便是美人儿和前程兼得,没想到却被现实狠狠打了一耳光。

也是,她是金枝玉叶,她的丈夫薛景恒也是出身名门,才华横溢,生得又不比他差。

她的心思,又岂是涪州城里那些普通富贵人家的妇人能比?

想用一张脸求她垂怜,是他异想天开了。

枉他平日里洁身自好,就这一次,就让他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云烟。

“你要是还敢多话,或是出去管不住自己的嘴,会比现在的结果还惨一千倍,我一向说到做到。”

崔肆意的声音清清淡淡,可听在温霖耳里,却如泰山压顶一般沉重。

他无力地倒在地上,仰头看天,却不敢再发出一句声音。

崔肆意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眼底嫌恶尽显。

傍晚,芸豆就将此事的处理结果告知了崔肆意。

王尚书一接到消息,就以温霖私德败坏为由,将他逐出了京城,并且在礼部的学子黑册上留了记录,温霖的仕途,这就算完了。

当然,这话虽不能放到明面上说,但王尚书思来想去,还是将此事隐晦地告知了薛景恒。

于是,薛景恒一下衙,就顶着张黑脸回去了。

夏日天气炎热。

崔肆意一回府,就由茴香芸豆伺候着沐浴换衣,见天色晚了,也没有再梳妆盘发,现在就散着一头青丝,靠在床角的墙上,认真地看新买的游记,神情恬静淡然。

至于白天的事,

她早忘了。

她一出生就是景祐帝钦封的郡主,是赵王和赵王妃捧在手心上长大的姑娘,从小到大,想要巴结她的人数不胜数。

这次的人,虽是换了个形式,但万变不离其宗,给了那人教训后,她也没再放在心上。

不过,薛景恒显然还没忘。

他坐在床边,怒不可遏道:“这样的人,真是丢尽了全天下读书人的脸。”

崔肆意知道这事瞒不过他,主动宽慰道:“别气了,都逐出京城了。”

薛景恒沉下脸:“这样的人,就是死了也不为过。”

崔肆意谨记大梁律法,凝眉细想:“也罪不至死吧。”

薛景恒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他长得好看?”

崔肆意低头收拾游记:“嗯,挺好看的。”

薛景恒的声音越来越冷:“比我还好看?”

崔肆意准备下床,把游记收起来,没注意到他的脸色,随口道:“各有千秋吧,你更清正些,他更秀气些……”

不过,我还是只喜欢你。

可惜最后这句表情意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被那人扑到了床上,床帏也跟着散落下来。

未几,里面传来支离破碎的声音。

“我错了,没有各有千秋,是你一枝独秀……”

“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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