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晴子

第三十一章 晴子

印象中学校卫生室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几间房子,还有一位大夫,一位护士。平日里没有病人的时候,大夫坐在诊室里喝着茶,看着报纸,而护士则打着毛线,两人闲扯着家长里短。

印象中学校卫生室就那么几味药,拉肚子的给你开氟派酸,感冒的让你吃维C银翘,发烧的给你打柴胡,发炎的给你吊两瓶青霉素。

印象中学校卫生室总是带有性别歧视——打针的时候,女生总是能享受里间的待遇,还要挂上门帘,而男生却只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我觉得这十分不公,凭什么认定男生就会偷看女生,而女生则不会占男生的便宜。

有一次,去打针,我强烈要求护士阿姨带我到里间。

护士阿姨说:“你一大小伙子害什么臊嘛。”

我据理力争:“为什么小伙子就不能害臊?羞耻之心人皆有之,如果没有那不成了禽兽了吗?”

阿姨说不过我,只好把我带进里间。

如果不是怕她把针扎偏了,我还会要求她闭着眼睛给我打针。当时我心里涌出一个想法,那就是我下辈子一定要当一名男护士,专门为我们男同胞打针,维护男性的合法权益,当然如果女同志需要服务的话,也可酌情予以考虑。

开学一来,我就生病了,还发烧,校医给我开了三天的青霉素吊瓶,一想到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去上课,我就高兴不已。

打吊瓶的第二天,病已经好多了,在早餐过后,我心情愉快的斜躺在卫生室的病床上,听着mp3,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任凭冰凉的药水通过针头注入我的身体。

听烦了mp3里的歌,我改听广播了,西安交通音乐台向来是我的第一选择。主持人会在播放歌曲的闲暇之余播报一下西安的路况,这样我就可以在几十公里外随时了解到西安的交通情况。要是能抽根烟就好了,可惜这里是病房,于是我闭上眼睛,用这段时间来做一般在厕所里才做的事情——思考人生。

这时病房进来了一个女孩,怀里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女孩将药瓶搁在桌子上,安安静静地在一张空病床上坐下,翻开一本书低头看着。

我望了一下,她那堆药瓶子,大的应该是浓度0。9%的氯化钠溶液,也就是叫生理盐水那玩意儿,小的八成是青霉素药粉。我又闭上了眼睛,继续思考我的人生。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睁开眼睛,发现那女孩还是静静地坐着,没看见她手背上连着一根透明的管子,更没有看见管子另一头的玻璃瓶子。

“嘿。”我叫了她一声。

她扭头看了一下,问:“你是叫我吗?”

她发现病房里就我们两人,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不好意思地说:“有什么事吗?”

我说:“你是不是没把药拿去给那个打针的护士?”

“没。”

“怪不得这么半天都没给你打上,你得把药和单子给那护士,她才知道的。”

“哦,是这样啊。”女孩恍然大悟,抱着那堆瓶子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护士跟在她后面,手里拿着配好的药水。护士让女孩躺好,然后给她扎上针。

女孩想起来还没有对我是提醒表示感谢,于是冲我盈盈一笑:“谢谢你。”

我礼貌地表示不用客气,忽然,我认出了眼前这个女孩,我问:“你是叫蒋晴晴吧?”

女孩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上学期歌手大赛上我看了你的表演。”

“哦。”蒋晴晴讶异的表情这才恢复过来。她又问我叫什么。

一般男生问女生芳名的时候,往往会遇到闪烁其词,虚虚实实,也就是所谓的矜持,用一句诗来说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而女生问男生则不会遇到这种情况,既然是这样我只好按规矩办事老老实实地说我叫唐宣。

蒋晴晴轻蹙眉头,念叨着:“唐宣,唐宣,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我心中一喜,毕竟有美女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只是我想不出自己有什么露脸的事,能让眼前这个女孩知道我的名字。

突然蒋晴晴高兴地说:“哦,我想起来了!上次西北大学游行的事,我们辅导员给我们开会的时候点了你们几个的名字。”

妈的,我当是什么露脸的事,合着是被全校通报批评啊。我尴尬地说:“真不好意思,那都以前干的糊涂事,让你见笑了。”

她看出了我的难堪,带着歉意说:“呀,对不起,我怎么提起这事了。其实我挺佩服你们的,敢作敢为。”

我说没事,然后问她是哪儿的人。

她说她是天津人,不过是在北京长大的。

我说听口音就象。

她说:“我同学一听说我是北京来的都要问我干嘛不在北京上学跑这儿来,你是第一个例外的。”

我说:“是吗。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美国的学校这么好,还不是有美国人千里迢迢到中国来上学。”

我又说:“北京的小孩都挺不容易的吧,听说放假还得学这学那的。”

她点点头说:“嗯,我在家的时候课余时间还要学弹琴、学外语、学跳舞,烦得很。”

我在深表同情之余,也不忘安慰她说,京城重地竞争这么激烈,多才多艺点总没坏处,起码能体现出首都人民的良好素质嘛。

……

说着话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的药瓶空了,我让护士阿姨把针拔了,然后向蒋晴晴道别。

她问我明天还用来吗,我说用。然后我们约了个时间,明天一块来打吊瓶。

第二天,我们按约好的时间出现在了卫生室的病房里。

昨天匆忙之间聊得不多,今天时间比较充裕,我们可以多聊点。

我知道了蒋晴晴是社科系法学专业的学生,刚念大一。当然她也知道了我的情况。

我问她怎么生病了她男朋友也不来看她,是不是男朋友在北京呢。她说她没有男朋友。我说不可能吧,这么漂亮一小姑娘,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她说没有就是没有。这样的女孩在咱们学校居然没人追?这让我很感意外,看来尽管僧多粥少,偶尔还是会有漏网之鱼的。

分别之前,她问我明天还用来吗,我说不用了。

到了这时候,我似乎应该向她问联系方式了,但是话到嘴边,想想又忍住了,因为我怕,具体怕什么又说不上来。我向她说再见,然后转身要走。

“哎”她把我叫住了。

我扭过头来说:“怎么了?”

她问我:“你电话多少?”看来还是大城市的女孩洒脱。

我告诉了她我的手机号码。

她用手机拨通了我的号码,说:“这是我的,要是关机呢,你就打我们寝室的。”然后又告诉我如果打到寝室的话,就说找晴子,她寝室的姐妹都叫她晴子,以后我也可以叫她晴子。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刚入学那会儿,我为了装点一下寝室空白的墙壁,就买了几幅壁纸贴上,以期能为单调的生活增加点亮色。本来打算买几张三版女郎,但为了避免辅导员找我谈话进行思想教育,只好打消此想法,随便挑了几张灌篮高手的。谁想他们竟然因此认定我是樱木花道的粉丝,而管我叫樱木。身为一个有着强烈民族自豪感的中国人,我实在无法接受一个日本名字强加在我头上,于是我采取消极应对政策,他们叫我樱木的时候我一律不予理睬,久而久之就再没人这么叫了。

我回去之后就常给晴子打电话,当然她也常给我打。

……

一切顺乎自然,又让我感觉不可思议——我就这么开始和晴子交往了。

我们每天都一块吃饭、上自习、跑步……

我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多出许多原本不属于我的东西:早睡早起;一日三餐一顿不落;上晚自习;不抽烟(在晴子跟前不抽)……我记得我以前是晚上包夜上网;早上睡懒觉;一天只吃两顿;很少上自习的。再这么下去我都快成三好学生了!这让我感到一丝惶恐不安,即便这是由坏向好发展。从心理学来说,一个人的生活习惯突然发生改变,是会感到不适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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