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为何不是我总理朝政

九月之六,大典已然过去一日,拂晓时分,成都的街巷便已经人声鼎沸,外来的大臣已乘着大小不一的车轿陆续离开了成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蒋琬也是同各级官吏一一告别,尽职尽责。

要想除掉杨仪,势必要攻击其弱点,杨仪有何弱点,其弱点同魏延一样,那便是自大,别看蒋琬现在整天笑吟吟地对待杨仪,但事实上蒋琬哪里愿意理睬这个靠着算账上位的书生,用现在的话来讲,你数钱数的再快,你也只是个会计员,成不了CEO。

然而杨仪呢,成天对诸葛亮托付蒋琬朝政心怀不满,但也不必多言,而魏延的存在也一定程度上迫使他需要和蒋琬打好关系,又鉴于费祎做了中间人,三人倒是明面上形成了较为和睦的关系,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今日,姜维便要试上一试。

可能是刘禅前两日背书背累了,加之今日成都必然是繁忙的,早朝是不可能有早朝的,姜维寻思着理应是直接去杨仪府上找他为好,这样也能使其放松警惕。

杨府外,人烟罕至,有两棵高耸的梧桐树自院内向外伸展着躯干,门口有两个家仆把着门,这清幽的氛围倒是和近来喧闹的成都老巷判若不同。李丰领着姜维,备上了点礼品,也就是上好的蜀锦和一些珍宝首饰之类的,两人悠悠来到了杨府门前。

门口的家仆即便是不认识素衣的姜维,但也认得这裹着官服的李丰,连忙迎上前来,恭敬地拜拜:“李大人。”

“不必多礼,我二人此番来拜访一下杨大人,不知杨大人可在府上?”

“在,,在的,应该在堂中。”

“多谢。”

李丰遂而与姜维二人入了杨府,沿着主路向中堂而去,一路风景十分艳丽,远不像秋日萧萧的落败,有一则小湖,明亮见底,湖中有鱼十许头,荡起的涟漪于水面上缓缓平歇,使人心旷神怡,湖边有一长亭,亭中设的茶座还未来得及收拾,想必昨日已有人来拜访过杨仪。

转而进入中堂,杨仪已然是听到动静出室相迎,见到了李丰和姜维,拱手道:“李大人,姜将军,光临寒舍,杨仪受宠若惊呐,来来来,二位上座。”

姜维呢,在北伐撤军时替杨仪去劝说了魏延断后,虽然魏延不从,但姜维主动担负了责任,这使得杨仪对姜维还有几分好感,加之昨日朝中姜维默不作声,也很难让杨仪认为姜维和魏延事实上是一条裤子的人。

“杨大人,伯约即将返回汉中了,特来向大人告别啊。”

杨仪坐于主席上,而姜维和李丰分坐左右客席,三人同樽对饮。

“姜将军在军中日久,你我二人虽也没什么交集,然你我二人辅佐丞相,一者主外,一者护内,可谓是精诚团结,看得出,丞相十分欣赏你的才干,临终前又单独要见你,可见丞相对你的重视啊,但令我不解的是,我闻费大人已经决定由你来接替魏延,执掌汉中兵权,你为何又屡屡推脱呢?”杨仪问道。

“杨大人过于高看在下了,在家一心做军前一将,只希望督导一军,杀敌建功,岂敢总领一方兵马,加之在下近来为丞相之亡夙夜难眠,日日沉浸在悲痛之中,暂且也抽不开心思去做这个汉中太守啊。”

“丞相倒是没白培养你,只是,丞相者,一向对身侧之人要求严格,先日斩了马谡,临终呢,又提拔了蒋琬.....”杨仪自顾自地说着,不禁感叹了一句,“虽就外人来看,丞相此乃大智大贤之举,但于我们这些躬亲之人,自然觉得有些失了公允。”

听此言,姜维和李丰不禁对视一眼,这杨仪的埋怨都快写在脸上了,场面一度都快陷于沉寂,李丰赶紧出来笑笑,调侃道:“倒也不必如此说,丞相一向执法严明,不走偏门,即便是家父这等老臣,粮草接济不上,亦然也是会被丞相放逐,更何况这朝中大事呢。”

“怎能如此说呢?”姜维一见瞅到机会,立马接下了李丰的话茬,对杨仪采取心理攻势,“杨大人跟随丞相多年,其才干多次被丞相所夸赞,又完成了丞相的遗命,将十万大军成功撤回了蜀中,这还不能说明杨大人的能力吗?以在下所见,百官之首,理应是杨大人。”

姜维言辞激愤,整个人都快腾的一下站起来了,但又微微坐下,满上一杯酒,一饮而尽,显得愤愤不平的模样,身边的李丰故作恼怒地指责道:“伯约,此种话岂能乱说?这要是传出去,不得治你的罪?再者说了,那蒋琬乃是丞相认定的,你以后最好注意点。”

这下可真把杨仪圈里面去了,霎时觉得姜维就是自己的铁杆,一拍桌案,举起樽杯,对着姜维可谓是豪情万丈:“伯约,这杯,我敬足下,你实乃我的知己啊,虽然朝廷没有用我杨仪,但我认为,迟早有一日,我杨仪会总理朝政,彼时,我定然重用将军,到时候,我理政,你统军,你我二人精诚团结,定有所为!”

“好啊,杨大人不愧是个爽快人!原本今日在下就要离开成都了,如今一聚,在下定然要面见陛下,举荐杨大人,无论陛下采纳与否,这都代表了伯约的一番心意。”

“你二人,所言为何,还嫌朝中不够乱否?”李丰佯做愤怒之状,蓦然起立,怒视二人,“姜维,今日我陪你来,是向杨大人告别的,而非让你为杨大人出头的。”

“李丰,你是丞相一手提拔上来的,在相府里就你和那蒋琬所交甚密,你自然维护那蒋琬,你若是不爱听,大可以离.....”

说着,杨仪又往嘴里送了一杯酒,此时的他已然面泛红晕,看上去也迷迷糊糊的样子,李丰见效果差不多了,起身离开,斜视了姜维一眼,姜维会心地点点头。

随着李丰的“愤然离场”,府中仅剩姜维和杨仪二人,二人对酒当歌,可谓是人生几乎啊,两人越聊越欢,越来越“投机”,无可厚非的,酒后的故事总是十分戏谑,好在姜维早已经摸清了21世纪那一整套职场应酬的套路,边倒边喝,足以千杯不醉。

李丰方才离开了杨府,在府外驻足观望了一会,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个杨仪,还真容易信任一个人,或许是喝上头给他整的脑子不太清醒,李丰于宫中寻见了蒋琬,哪成想费祎和蒋琬在一块呢,二人同在宫中游迹。

二人见了李丰,并听其关于杨仪的一番抱怨之词,还故作模样的诉了自己被逐出杨府的苦,惹得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你再说一遍,那杨仪是如何说的?”费祎颇为吃惊地问道。

李丰摇摇头,坦言道:“在下就听杨仪一直在强调,为何不是他总理朝政,而是一个位卑言轻的蒋琬做了百官之首....”

“李丰,此事可不是耍几句嘴皮子的事情,如是不属实,律法岂能饶了你?一旦属实,那杨仪若是心生不平,怕是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蒋琬抚着鬓须,眉头拧起了一个大大的“川”字,一旁的费祎还处于木然阶段,杨仪什么性格他可是心知肚明,说出这话也不意外。

“禀大将军,在下岂敢在军国大事上开玩笑,如今姜维还在那杨府内,那杨仪企图拉拢将军姜维,在下只是多了几句嘴,被杨仪言语逼出,这才不得已来寻二位大人。”李丰装出一副苦逼样,委屈巴巴的。

“杨府?”蒋琬看了费祎一眼,“文伟啊,你与杨仪相交颇深,以你所见,此事当如何处理?”

费祎叹道:“如是杨仪果真有此野心,应当立刻罢官,但以我所见,我等还是亲自去一趟杨府,再做定论。”

于是,李丰领着二人,自宫中而出,一路径直往杨府而去,门前之仆也甚是奇怪,今日怎么来了这么些大员,赶紧闪到一边,也不敢阻拦,如此,三人进入杨府。

没走几步,便听得刺耳的“哈哈哈哈”的狂笑声,闻之正是杨仪,费祎一马当先,直入中堂,于光影下进入内室,瞅见杨仪一人于主座上已醉的不像人样,一旁的姜维端坐于下,目视着杨仪。

“来着何人呐?”杨仪扯着酒腔,摇起了樽杯,眼看着就不可收拾了。

一侧姜维见李丰带着蒋琬也来了,赶紧起身,躬身上去拜了拜:“末将姜维,拜见三位大人。”

见此场景,蒋琬的眉头不禁又紧致了几分,望着一片狼藉的杨府,蒋琬不禁怒斥道:“杨仪,你身为蜀中重臣,不思报效朝廷,反而在此醉生梦死,朝廷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按理说喝酒也没啥毛病,也不是禁忌,但杨仪既不上前行礼,又毫无怯弱之态,一副喝高了的模样的确让蒋琬无法入眼,要知道,无论是蒋琬还是费祎,至少为官清廉,家无余财,不好奢盈。

“蒋琬?这是杨府,你岂敢管我,待....待来日我成了尚书令.....我叫你.....”杨仪几乎是摇摇欲坠,口齿不清了,还好费祎上前来,狠狠地摇了摇杨仪。

“杨仪,这是大将军!大将军!”费祎恨不得现在就抽杨仪两个嘴巴子,“你饮酒过量可知否?”

杨仪被这一晃,还真就清醒了三分,眼前的景象也逐渐明亮起来,定睛一看,是蒋琬,杨仪立马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绕闩,当场就拜伏在地上了,叩首道:“下官有眼无珠,方才喝多了才冒犯了大将军,还请大将军恕罪,不要跟在下一般见识。”

“喝高了?杨仪,你驱逐在下出门的时候可没喝多少酒呢,那时的你可谓是豪情万丈啊。”李丰上前一步,“怎么,你不是一直要和尚书大人理论一番吗,此时大人都在你跟前了,你倒是动动嘴皮子,继续说啊。”

“胡说!”杨仪蓦然昂首起来,楚楚可怜地看着蒋琬,此时酒已经醒了九分,除了害怕,就是害怕,“大将军,切勿听这厮胡说八道,在下一向忠心耿耿,甘愿为朝廷分忧解难,尽心尽力,岂敢在朝中思篡权之心,大将军德高望重,统领百官,亦是自然。”

说完,杨仪浑身又伏在地上,止不住的颤抖。

蒋琬也不愿多和他理论,看向了一侧恭候的姜维,问道:“既然伯约在此,我且问你,杨仪是否有逐出李丰?”

“所言无虚。”姜维拱手一拜。

“杨仪所言之意中可有不忠于大汉之意?”

“末将不知,末将只闻,杨大人一口接一口地说,为何不是自己总理朝政。”姜维拱手一拜。

听到这话,素来脾气很好的蒋琬也气的不行,一旁的费祎更是无话可说。

“姜维!你害我!”杨仪看着面不改色的姜维,这才意识到被姜维下套了,念此,一下子便泪流满面起来,爬到了蒋琬的脚边,哭诉道,“大人呐,姜维...姜维在污蔑在下,在下一心为国。”

蒋琬一言不出,反而后撤半步,下意识的,杨仪又爬到了费祎的身边,希望费祎能保他一次,哪曾想费祎当即厉喝一声:“杨仪,你告诉我,刚刚伯约之言,是否属实?”

杨仪当场就慌了,他说姜维污蔑自己,如何污蔑?把自己的话再说了一遍?这样不行,杨仪只能应道:“下官是一时不胜酒力,故而出言不逊....只是这姜维,还告诉我要去陛下面前要求换下蒋大人呢....”

这时候的杨仪咬谁都无用了,姜维向前一步,拱手一拜:“三人大人俱在,还请明察此事,姜维既然拒绝了汉中之职,有何必要再行此不必要之事,杨大人此言无非就是为保全自己,将祸水迁给在下。末将有一言,本不愿说,既然杨大人如此,那在下便要一说为快了。”

“伯约只管说来。”

“方才酒酣之时,杨大人抱怨道,在汉廷为副,不若投身魏朝,享受荣华富贵。”

杨仪一怔,起身大喝道:“姜维!你这卑鄙小人,颠倒黑白!”

蒋琬听罢,哪里还听得进去,简直是怒不可遏,再次目视费祎:“文伟,你看此事?”

“抓起来,上奏陛下,等候发落。”费祎一字一顿道,“如是真有投敌卖国之心,可远不止削除爵职这般简单呐。”

“冤枉!冤枉啊!”杨仪已然哭成了泪人,伏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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