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战至终章

污水汇集在这里,已经脏到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眼前是黑乎乎的,瞪大了的双眼什么也看不到。

刺骨寒意拼了命的从四面八方挤进两人身体,势必要将他们纳入自己强势的范围。有这么一刻,大卫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脑子昏昏涨涨,脸色火烫,划过水底的手脚再也没有刚才那般灵活,身体里的能量不断向外流逝。他知道,这是大脑缺氧的反应。前面我们说到,两人没有携带任何潜水装备,全凭吸一口气便跳到这不知深浅的湖水中来。虽然这也是无奈之举,但盲目的乐观最终还是无法逃过残酷的事实。

伊思很清楚身边伙伴的健康状态,他大幅度往后滑动一条手臂,尽量让自身下降得更快些,同时腾出令一只手紧紧抱住大卫的腰,重新回到岸上是不可能的了,但他一定要将这个可能已经昏迷过去了的家伙带到湖底!

他曾经历过无数危险的场景,其中不乏比这惊险刺激得多的事情,比如之前跟随小分队在马里亚纳海沟探险,在西雅图高速列车上的枪林弹雨中一跃到下方几十米的河流……但这些始终都没有让他感受到像今天这般惶恐不安,压在心底的某些东西,似乎已经有了裂痕即将喷发之势。

很幸运地,他在逐渐浑噩中接触了到湖底,和想象中不一样,这是一种异常坚硬的地面,水体平稳清透,旁边竟有一小簇一小簇密密麻麻的野花盛开,在平静的水中摇曳不止。他感到所剩时间已经不多,况且正趴在身上的大卫是片刻也不能耽误的,于是立即按照地图的指示开启下一步旅程。这时候,他来不及思考人在水中昏迷能存活的几率有多大,只有用紧张的行动试图掩盖内心所有的不安。

他们距离出口非常近了,顺着水流的方向,甚至可以看到一段即将要踏上的路程。冰冷光滑的钢制扇叶此时无力低垂在水中,离地板只有不到一尺距离,任凭强大的水压冲击在上面却怡然不动。这样的扇叶可以看到五支,框住它们的是一个巨大的半圆,和湖面上的那个半圆成一个完整的、第一次望见无不令人感到极为震撼的钢制圆形大门。承接两者的是中间一个历经时间长河陶洗而银白如故的轮轴,被扇叶切割开的水流正从这一台巨大机器的缝隙中穿过,有着开天辟地的气势。为防止大卫被不断翻腾涌动着的暗流冲走,伊思从腰间扯下自己的皮带将他与旁边的物体固定好,这才开始紧张刺激的忙碌。

他从电子地图上看了一眼,再将目光从别处转移回来时屏幕闪烁了一下,说明它上面的内容发生了某些变化。幸好,还不算太糟糕,伊思认真看了一眼就在心里想。上面更新了一道先前因某种原因而被遗失的步骤,这样一来他们进入眼前的圆形轮轴后并不能和预想中的那样直接找到出口,而是还得经过一段刚被探测出来的障碍通道,困难程度应该和鬼门关不相上下。这无所谓,伊思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他事先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是总部通知他们说前方路途已被堵死,立即返回另找出路。但他很庆幸地发现事实不是这样,现在看来,穿越轮轴之后多加一段鬼门关倒显得是一件无比美妙的事。

他伸手扒拉一下,扇叶上一些稀碎的尘土掉落,混入水中的杂质很快让他原本就被强大水压弄的通红的双眼愈加疼痛。他身上的疼痛可不止这一处,是无数伤口,他索性也就强忍着,顺势将脑袋探入前方黑洞洞的深渊。

雄浑的歌声适时响起,伊思惊奇地望着周围一切,却不知道声源来自于哪里。具体是在唱什么呢?鬼才知道! 歌声时而高亢,时而悠扬,音韵婉转,像一支大气磅礴的战歌,也像一首描写某个辉煌场景的史诗。唯一确定的是,这是一个女声。

诡异的场景让伊思莫名感到骇然,他震惊于这小小的地方怎么会存在如此恐怖的秘密。人啊,一紧张就容易乱了方寸,伊思很悲催的发现自己之前在极力调整的呼吸此时却出现混乱。他能感觉得到,一小股湖水已经顺着呼吸道被吸入肺部,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这让他感到眼前一阵晕眩,随后在湖水的搀扶下轻轻倒向一旁的大卫……

但他不能倒下,历经千险之后好不容易到达这个距离目的地最近的地方,他怎能轻易放弃。他现在大概已经忘却了自身所处环境的恶劣,竟觉得这水下世界过于安静,全然没有任何声响——包括刚才那奇异的歌唱。

越过一道道暗流,他很顺利地找到了隐藏在最底处的开关。“上帝保佑!”他狠狠地按了下去。

效果显而易见——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停止了,其从他们潜入这里以来便一直在头脑中嗡嗡作响,十分规律,现在想来应该是驱动眼前这个庞杂机器的发动机工作时发出的。这一猜想很快得到了验证: 头顶上方那几扇巨型刀片旋转速度开始下降,任凭激烈的水流拍打在上面也没能提供足够的动力,最后巍然不动地停在出口处。

一切都停止了。这时候,伊思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宏伟机器的部分构造,除了常年运作的扇叶仍锋利程亮外,原来其表面也是生满了锈迹的,像一座被遗弃多年的老式鼓风机。

伊思抓起昏迷不醒的大卫,从令人惊叹无比的机器缝隙间潜游而过,此过程中,他不得不惊叹于眼前建筑的宏伟,身处这台机器的某些缝隙,却可以毫无阻碍的畅游其中,倒像一条流量相当不小的河流。但他来不及将过多注意力放在上面,只是扯着大卫的胳膊进入了机器的另一端。

好安静啊,与机器的另一边不一样,这条黑漆漆的通道里,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湖水从已经停止工作的巨大门扇中涌入,温和地冲击在石壁上,潺潺水声填满整个空间,有着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悠扬与神秘。

幸好,湖水流量大部分被大门阻断,并没有漫过头顶的水位,否则伊思现在也一定和大卫一起躺在地上了......他用大拇指掐着大卫的人中,希望他能立即醒过来,即使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理何在,但还是这样做了,因为在之前小分队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曾亲眼看到队长——滕萧正是用这一方法将昏迷不醒的楚玉唤醒,甚至当时她的情况比这要眼中多了。

两分钟后,当伊思的人中掐到第十遍时,大卫终于醒了。他歪过头,朝地上吐出两口黑水,泛白的眼神好一会儿才有精神注意到眼前的男人。

“该干活了,老弟!”伊思边拉着他的胳膊,边掏出通讯器,“还有五分钟。”

大卫揉了揉肿胀的双眼,鲤鱼打滚般翻起身,两人淌着齐腰深的狭长水道向前跑去。

按照地图,这条通道就是逃出基地的唯一道路了,直走,前方就是出口。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踏起的浪花在两人身后涌起,滴落在冰冷的石壁,久未改变的静谧在从这里开始被打破。一路上,两人的心头都跟着有些荡漾。从阴暗潮湿的黑湖水到这里,期间的大量糟糕经历,几乎让他们忘记了这段时间内所发生的任何事情。令他们感到十分意外的是,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他们就看到了不远处洞口,一束光正从那里照射进来。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们的瞳孔急剧收缩,伊思抬起手遮挡,双眼微眯,确定那儿就是他们要找的出口。

越往前走,心中的希望就越大。当通讯器上的倒计时还剩两分钟时,他们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透过宽敞的巨大洞口,已经可以看到外边的世界。这是条骇人的“疤痕”,原本一望无际的地势在这里断裂,两边各是一面几乎垂直的数百米高的石壁,深陷于冷峻地山峰中,完全是一副被大斧劈开的模样,柔和的光线从湛蓝的天幕均匀洒下,将山壁照射成一种引人注目的赤红色。舞动的晨雾散落其中,远处黑黝黝的山峰轮廓隐约可见,谷底的那条大河顺着裂谷自西向东流去,蜿蜒曲折,浩浩荡荡。各类野生动物的喊叫声在平原里回响,感受着清晰的空气扑面而来,这一切是这么的真实,又是这么的虚幻。可以想象,这是一个从未被人类涉足过的原始世界。

这是他们数十天以来第一次见到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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