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途中

吴江生在阳城,长在南城区,祖籍城东的小村子,但吴江的太爷爷十几岁的时候就跑到小阳城里讨生活,几经辗转,在阳城的一家杂货铺打杂,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有出息的了,后来,与老板的侄女结成秦晋之好,老板成了亲戚,自然对吴江的太爷爷待遇要好点。

吴江的太爷爷一共育有六个孩子,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可谓儿女双全,特别是最后的这对双胞胎闺女,更是视为掌上明珠,在南城,也算开枝散叶,人丁兴旺。

吴江作为长子长孙,是吴文青等第二代人共同的希冀,因为在他们眼里,第三代的吴成实在是不堪重任。

吴文青、吴长傅、吴明岳这吴家第三代共有七个孩子,吴成、吴巧芸、吴诚佳、吴诚明、吴诚斌、吴诚东、吴诚亮,其中吴巧芸是吴江的姑姑,吴诚东是吴江的叔叔。

这些爷爷、姑奶、姑姑、叔叔算是看着吴江长大的,而吴江对父亲吴成的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双因常年握方向盘长满老茧的手掌,这双手掌带给过吴江许多各地的糖,还有少有的几巴掌,正是因为吴成打吴江的次数少,反而吴江更加印象深刻了。

正因为如此,吴江从记事起就对父亲很是敬重,甚至有点畏惧,并不是吴成下的手有多重,是打在了人生节点上,次次痛击吴江的柔弱内心,至于这些事,如果记性不好的孩子是会忘的,所以他们总是要挨打。

但吴江不是,吴江不会忘,他并不是能保证犯过的错不再犯了,而是他学会不再将这些错误告诉家人,因为他知道,错误这东西,起码在他家,家人之间是不会有秘密的,吴江告诉了姐姐吴夕就等同于告诉了全家,因为吴夕爱他,吴夕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吴江,她觉得妈妈古英可以,但古英觉得男孩的那些关于成长的事始终该由作为父亲的吴成来解决。

说是解决,无非就是一顿打。

吴江的哭,吴成的掌,吴夕的拦,全看在古英左右为难的眼中,至于究竟有多少回,这就要问问主角吴江了。

此刻,吴江也有些慌了,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22床的问题。

秘密,谁还没点不想让人知道的事,一些些不愿分享的东西藏在心脏的最深处,吴江从小的生长环境就注定养成了将秘密烂在肚子里的习惯。

吴江笑着回答了22床,“会好的!我们会好好地!这个世界会好的!”

转头睡去。

古英看出了吴江的窘况与佯装,悄悄给吴江盖上被子,古英从吴江的身上,恍惚间看到了吴成的影子。丈夫吴成并不是一个能言善谈的人,但有一句话,古英觉得吴成说的很好,吴成当了大半辈子的大车司机,他说:“我最喜欢的状态就是在途中,无论你是在这苍茫大地上北上、南下、东进、西行,你出发的那刻起,人是自由的,心更是自由的,你不属于起点,亦不属于终点,车在途中,人生亦在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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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江总是在某些方面与吴成惊人的相似,无论是吴江,还是吴成,他们身上都有些神经质,他们身上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刻,闪着光,身上泛着属于自己对自由的理解的晕,但在古英眼中,那些光啊,晕啊,也只是被华丽修饰掩盖着的自私罢了。

人,要想有多自由,就有多孤独!

古英回过头来,看到吴林那边,居然跟丁白虎说笑起来。

一声“祖宗!”竟化干戈为玉帛,古英对丁白虎多了几分敬意,并不是所有的成年人愿意先低头的,更何况是丁白虎这样传奇的人物。吴林接下来的举措却瞬间让古英怒不可遏,只见吴林把头俯下,在丁白虎的脸上深情一吻,丁白虎干得皱巴巴的脸上,自然是美得没边,但让古英惊讶地还是鹿百鸣,竟然无动于衷,这关系乱成一锅粥了,古英只能干着急,觉得有伤风化,但在看看这4号病房,在想想这可是吴林啊!古英也就见怪不怪,正转念间,鹿百鸣向古英低头示意,他的意思很明白,鹿百鸣要走,而且是要带吴林一起走,他无法在现在这个场合给古英一个称呼,因为鹿百鸣觉得今天这个境况是意外的,他是一个很讲究仪式感的人,从他绅士般的穿着,对人谦逊的态度上就能看出,看出一个人的气质,是不容易的,但鹿百鸣恰恰相反,他就是特别能让人感受到他独特的气质,可以说是一种大气的气场吧。

这个鹿百鸣比吴林之前找的所有男朋友要靠谱,这是古英初初见了鹿百鸣一面的初步判断。

“三舅,你来了。”吴林叫了一声,正是这声才把古英拽回现实,古三迅速走到古英的面前。

“小江,怎么样了?”古三轻声问了下大姐古英。

“醒了,医生说需要等待ct、x光等片子的结果,再进一步下判断。”古英回答着,但目光还是瞧向着床上的吴江。

“小林,你看着下小江,我去跟你妈买点东西。”古三边说着边拽起古英的手,往楼道走去。

走下医院住院部的大楼,古英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淡淡的白云,阳光并不刺眼,“这次啊,你可得好好谢谢大红姐。”古三说着。

“这事,跟大红有有什么关系?”古英疑惑地问。

“小江一起上班的有个叫景鹏帅的,他姐你准知道,就是大红姐的儿媳妇景佳颖,下午还是鹏帅先打电话告诉的佳颖,大红姐这才通知的咱们家里的人,鹏帅那时候从电话里也说不清,就光说了声派出所的人给丰通公司打电话,说有一个全身是血的丰通员工被送往了阳城第一医院,当时情况紧急,丰通老板也立马动身前往医院去看看情况,鹏帅虽然急躁,但很清楚地告诉了他姐佳颖,就是那个全身是血的丰通员工一定是吴江,因为那个时间点,只有吴江在那个小区送件,丰通把全城分区域区域都分得很清楚,所以一定是他,而且鹏帅跟小江年岁差不多,关系很好,知道还有咱们和大红姐是亲戚这层关系,才火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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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地通知了大红姐。”

“原来是这样。”古英回过味来,但古三也从大姐古英的表情里看出来,大姐还是和大红姐有些不合的,当然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古三自然知道,但是生死之间的事,大红姐从不含糊,几个电话打出,古家几个离得近的兄弟姐妹都跑到医院急诊室去找吴江。

相应的,吴家的反应就不如古家来得积极,可能也是当时消息并没有传到吴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古三小声地说,“怎么我听别人说,小江那个……”

“虽然我不敢确定,但怎么也觉得小江干不出那事来,可是种种迹象都让我不得不信。”古英回答道。

“你是怎么想的?你居然不相信小江!”古三虽然很想这么安慰大姐,但是从听到的闲言碎语中,也不得不信,甚至有人说,当时唐逊拿菜刀追着砍光着屁股的吴江,从10楼追到楼下,也有人说,听到10楼动静很大,对门1001的说,满楼道的血,还听到张津津的争执声、孩子的哭声。

人类最肮脏的想象力就是添油加醋,这一点,从亘古至今,没有变过。

“素云姐,就是张津津的妈妈来看小江了,小时候还一起玩,现在两家孩子竟闹到了这步田地。”

“可能,这也算是种缘分吧!”古三无奈地说。

“我情愿没这缘分。唉!孽缘啊!”

“那,那个,吴迪有没有动静。”古三的这句话,正刺痛了古英的心,担忧的心。

这也是古英所忌惮的,吴迪哪是好惹的,何况是他亲外甥女张津津,吴江这次是闯了大祸了,古英满心想的都是这个。

“我听说,吴长傅来了。”

“嗯,跟小江的爷爷、姑奶们一起来的。”

“那吴长傅,什么态度。毕竟是一个吴家。”

“我看,吴长傅跟吴迪才是一个吴家!”古英的这句话,不假思索地说出来,多了几分直率。但阳城的人,有谁不知道,他俩的关系,一个智囊军师,一个财大气粗,两人的配合,才使这南城区高楼林立,南城区就是吴迪说了算,当然整个阳城,也没人敢对吴迪说个不字!

医院对过七里香苑小区,还有出事的浅月云台小区,住的大多是以前南城区的拆迁户,也就是说,这件丑闻,一时间在南城炸开了锅,吴江的名字也算是登上了这天茶余饭后,街边唠叨的闲人的一件爆炸新闻。

就连古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踏上了征途,而本应在这个途中的吴成已没了身影,吴林鬼点子多,但一点也不稳妥;吴夕,奈何就是个病秧子,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本来聪明懂事的吴江,偏偏有这一劫。

无论前路多艰险,古英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回头了,在途中,就是在天地间,走一遭,她长长舒了口气,大步向前方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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