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晋江独家

“乔氏派过去的刺客没能击杀陆凛。”

“他逃了。”

“目前下落不明。”

点了点头, 温嘉誉将妹妹扶回床上躺好,眼底拢着疲倦和心疼,又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不止是嘉月, 他也同样难以置信。

妹妹还未曾出生时,温嘉誉为数不多的记忆中父母始终伉俪情深, 从没有过争执。

哪怕是后来乔氏嫁进来, 父亲也没有苛待过他们兄妹三人。

可如今他也看不懂温禾承了。

“他从不轻信旁人的,因为我才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你们......”

“我笨,我害了他......”

嘉月抬起自己被纱布包裹的左手,泪水源源不断地往下落,她流的这些血和陆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若非此番他出了事,嘉月不知道自己会傻到什么时候。

陆凛会生她的气,哥哥们也会, 唯独父亲从没有真正地对她冷过脸,哪怕嘉月在他最为重视的学业上出错, 温禾承指正时都是温和平静的。

或许他心里从没有装进过她这个女儿。

“阿月, 依照他的身手应是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们已派人去安县附近寻, 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你怀着身孕,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生产, 别想这么多,保重身体要紧。”

“他不会怪你的。”

用帕子为嘉月擦拭着泪水,温嘉誉柔声宽慰她,转身接过秋玉端来的粥碗,准备喂她喝一些。

余光扫到她缠绕着白布的左手时眼底又涌上痛色。

除夕那日她握得太紧,伤及筋脉,手很难恢复到从前, 日后不能长时间使力,针线活也必须少做。

若那混蛋回来看到,知道发生一切,必定要活撕了乔氏母女,只不过那时所有事情大概都告一段落,该审的早都审出来了,他的怒火无处发泄。

嘉月喝完粥后又喝了一碗汤药,情绪平稳了许多,便劝着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二哥回去休息。

温嘉誉离开后她独自在床畔坐了会儿,一直看着掌心那枚写着孩子名字的小木牌,时而笑,时而红了眼眶。

半晌嘉月放下牌子,将眼角泪珠抹干净,唤了秋玉和春锦服侍她更衣,陪她去祠堂。

点上香后,女子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继而扶着腰缓缓屈膝,动作艰难又笨拙,但她的眸光柔软而坚定,倒映着桌案前忽明忽灭的火光。

站在祠堂门口的秋玉拉住想上前搀扶嘉月的春锦,摇了摇头。

士子将她们留在门外便是不想让她们伺候。

双膝落在蒲团上,嘉月双手交叠抵在额前,给面前的数十尊牌位行礼,只是她肚子大,无法叩首,便只弯到能弯的极限处。

求你们保佑他平安。

这是陆凛伤得最重的一次。

他在知府衙门的后院里躺了三天三夜,高热难退,昏迷不醒,两三位大夫几次摇头说他很可能挺不过,但还是竭尽所能救治,努力从阎王手上抢人。

而昏睡中的男人意识漂浮,有时能听到他们说些他没救的混账话,暴怒不已,有时又飘荡在绵软的白色虚空中,鼻尖浮动着熟悉的,属于嘉月的香气。

耳畔偶尔会响起她的哭声。

但不管他怎样疯狂挣扎嘶吼,除却回音便还是空旷。

直到那一日,这片原本洁白柔软的虚空被凄楚刺目的鲜红吞没,周遭死寂,嘉月的哭声也彻底消散。

小东西出事了!

在床上躺了三天的男人猛然坐起,眼睛还没睁开,手便先将被子掀飞,起身下榻,只是他还没走出两步,便被无处不在的疼痛压得喘不过气,单膝跪倒在地。

单手撑着冰凉的地面,陆凛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斑驳,晕眩不已,而他的另一只手始终覆在心口,忍受着那里一阵阵的疼。

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喘息间,身上缠绕的白色布条又一次被血染红。

温嘉月,你哭就哭,别给老子整出什么傻事来!

娘的,武功再怎么高强他还是个凡夫俗子,血肉之躯。

撑在地上的手紧攥成拳,陆凛骤然抬起,狠狠地砸向地面,留下星星点点的红色。

“我们几个老骨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你拉出鬼门关,可别再进去了!”

出去煎个药的功夫人就醒了,还跪倒在地上,胡须斑白的老大夫急得差点被门槛绊倒,手中浓稠苦涩的汤药洒出去一些,他赶忙稳住手将它放在桌上。

唤了门口的小厮进来,二人合力方才将陆凛扶回床上躺着。

“多谢救命之恩。”

抬手接过大夫递来的药,男人仰头一饮而尽。

负责照顾他的小厮看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咽了咽喉咙,这闻着味都苦得让人想作呕的药,他眼都没眨,反倒像在牛饮甘甜的茶水。

“大人保重身体,好好养伤别再糟蹋就算是报恩了。”

“你们这些从边境回来的将军本就有伤在身,竟还不顾身体昼夜赶路,此番遇到刺杀你也算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

“这些伤若换在寻常人身上早去见阎王了。”

打开药箱,找出白布条给陆凛重新包扎,老大夫摇了摇头,声音里有责备又有无奈。

再年轻身体再好,这般情况多来个几次也得被拖垮。

“我何时能走?”

赤着上半身的陆凛此刻根本听不进别的话,他离京城还有不到五百里,快马加鞭三日内便可赶到,想想都不可能坐得住。

那枚碎了的玉冠多半已经在温嘉月手上,她怀孕后越发的脆弱敏感,别真以为自己要当寡妇了。

真是要死。

“心浮气躁乃生病养伤之大忌。”

“将军且听老夫一言,命还在有些事最多就是个早晚。”

“你迫切想见之人应该也更希望你平安。”

将他的伤口重新包扎好后,老大夫直起身捋了捋山羊胡,继续温声劝导眼前这个急躁到戾气涌现的男人。

“心平气和,等伤口结痂,十五日后便可离开。”

陆凛险些脱口而出一个“滚”字。

他放在被子上的手攥得“咯噔”作响,那双凤眸里戾气翻滚,好似下一刻便能冲出去大开杀戒。

原本陆凛就不是什么面善之人,再加上在战场生死相搏近半年,眉眼间那抹凶狠煞气便越发浓重。

大夫摸着胡子直摇头,小厮吓得退到门口,若不是他受伤了,只怕就要拔腿逃跑。

太吓人了。

别说十天,陆凛连一个时辰都坐不住。

只是这次他的确伤得重,有心无力,只能在床上躺着,就在男人的耐心快耗尽时,京城过来寻他的人到了知府衙门,带来了消息,解了他的急躁。

不过陆凛的心也没全放下。

他其实已经猜到将他没有受伤,正独自秘密回京的消息泄露给乔氏的人是谁,意外惊讶还真没多少。

去年温嘉誉说起乔氏的事时,陆凛便觉得温禾承看人的眼光十分狗屎。

如今看来并非眼光狗屎,而是他脑子里糊了屎。

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狠戾的笑,陆凛提笔写信给嘉月。

接二连三的打击她不一定抗得住,说不定脑袋瓜里又得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封信没几日就到了嘉月手上,这次她没有像过去那般小心翼翼地拆开,而是用左臂稳着信封,右手直接将它撕开,取出信,急切地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反反复复数遍才放下。

“老子没死。你给老子安心养胎,其它破事一样不许想!”

嘉月的眼前还浮动着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字,也能想象到他写信时暴躁又拼命忍着,咬牙切齿的模样。

吸了吸鼻子,她将眼底酸涩汹涌的泪意逼退,颤抖着手把信轻轻贴在肚子上。

“娘就知道,你爹爹不会死的,糖葫芦,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元宵节后,年的气氛便彻底淡了。

正月即将过去时,京城大街小巷又渐渐热闹起来,茶馆的说书先生,百姓们谈论的都是即将班师回朝的征西大将军,圣上新封的朝中新贵,定北侯陆凛。

他战功赫赫,无人不知,街头巷尾都在称赞,重伤不醒的传言也被逆转成为了取胜的良计,传得神乎其神。

背后真正的原因却没几个人知道。

温嘉清和乔氏被关在大理寺日日酷刑加身,将所有事都招了,秦绥帝看完那长达三页的证供后只冷笑一声,传人降下一道密旨给御林军统领,命他连夜出发,去剿灭乔氏一族,还有他们背后圈养的杀手组织。

保全温家最后的一丝颜面算是帝王的仁慈。

陆凛班师回朝那日,温禾承告假在家,没有伴在圣驾左右,迎接凯旋的征西大军。

天不亮他写了一纸休书遣随从送去牢里给乔氏签字画押,而随休书一同被带回来的还有浑身是血,皮开肉绽,筋骨尽断的温嘉清。

乔氏一族覆灭,保下的最后一点与之有关的血脉便是温嘉清和温嘉澜两姐弟。

不过温嘉清已然是一个不能行走,只能一生卧在床上的废人。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温禾承是秦绥帝的老师,也是太子的老师,用这份恩义求温嘉清一条命,只多不少。

所以温嘉辰下不了死手。

但这活罪是温嘉清欠嘉月的,温嘉辰必须在她出狱前尽数讨回。

“大哥,你不必多说,我都明白。”

“她与端王的亲事还在,温府她待不长的。”

“只是我那日的行事终究激进欠妥,瞒得过一日,却瞒不过一世,或许要连累你与我一同背上些骂名。”

嘉月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轻轻摩挲着桌上那件叠得齐整,深红色的锦袍,又从袖中掏出一块打了穗子的玉放上去。

清减了些,血色淡淡的小脸倒映着窗外的阳光,却让她唇畔那抹笑意有了几分无力的剔透。

其实可以再等等,等大军押着那三个死士回京,光明正大地撕开她们虚伪的嘴脸。

可那日她只想知道陆凛在哪里遭遇刺杀,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派人去寻他,救他。

仗着陛下,皇后娘娘,以及太子的偏爱,哥哥的身份和手段,肆无忌惮地逼迫温嘉清就范。

落了许多的破绽和话柄在旁人手上。

但温嘉辰什么也没说,只将错就错,顺着她。

“阿月,不必回头看,几句骂名你我背得起。”

“父亲的事我希望你不要追根究底。”

“至少在孩子平安出生前,你必须将它放在脑后。”

男人负手在身后,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看向洒满初春阳光的院子。

不管这座宅子顶上有多少阴云,也不管它能不能散开,都与阿月无关。

从头至尾,她何其无辜。

陆凛踏进温府时,守门的小厮甚至没看清他的身影。

他已经摘了帽子,金冠束发,一身黑色的,泛着肃杀和寒意的铁甲,腰间挂着的佩剑随他急促的脚步摇摆,与战甲碰撞,幽幽作响。

温府的路他并不熟识,只凭着感觉往里走,最后在花园处拽住一个打扫的小厮,问了他嘉月的院子,直接运起轻功飞檐走壁。

男人落在院子里时,嘉月正将桌上那身叠得齐整的深红色衣袍,还有玉捧给温嘉辰。

他马上就要成亲了,该穿得鲜亮些。

“大哥,你担心我会因为父亲的事伤心,那你呢?”

“你宠我,又给二哥自由,可你自己什么也没有。”

“以后,以后不做大理寺少卿了好不好?”

嘉月紧紧地咬着唇瓣,抬起手想像小时候一般牵住温嘉辰的袖子同他撒娇,可捧着衣服的男人却后退了一步,头一回让她落空。

“阿月,我没什么想要的。”

“跟他回家吧。”

温嘉辰半掩在袖子里的手动了动,却终究没有抬起来摸她的头,他转身走出了屋子。

与陆凛擦肩而过时,男人停下脚步,说了一句话。

对方眯了眯眼,视线虽然一直落在嘉月身上,但那双凤眸中却划过一抹危险的暗色。

迈开长腿,陆凛大步往屋子走,很快便出现在紧咬牙关,哭个不停,却尽可能不发出声音的嘉月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回来了,嘿嘿,嘿嘿嘿~

欢迎宝们在评论区留评互动交流,相逢在一本书都是缘分,但众口难调是常事,随着剧情的发展大家会有不同的关注点和看法的,但殊途同归的是甜和开心!如果真的觉得不好宝们就提,实在不行,抛弃我吧(内心狂嚎:我不要被抛弃啊啊啊啊,呜呜呜,猛女落泪)

一定是因为这几章狗子不在不甜了!接下来会糖齁你们的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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