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千城跌坐在地上。
天亮了，死气终于没有再席卷重来，山林中的一切花木，再次焕发生机。
宁千城感受到，他的修为再次突破了。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但他更清楚的是，就在前不久他才突破过一次，绝不可能这么快再一次突破。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和虚无之力有关。
会不会是，他使用虚无之力吞噬了昨晚的一切异常，而这些所有的异常，包括怨魂的能量，全部都被他给消化了？宁千城越想越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低头去看手臂，那里，前不久还遍布红色的丝线，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消失在了他的身体里。
包括他身上的气质，宁千城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自己又变回了从前的宁千城。
但他真的是从前的宁千城吗？
宁千城不知道。
他从来问天地问苍生问情问道却几乎没有问过自己。
然而现在他却终于有了这样一个疑问。
但同时他也知道，没有人能够为他解答他的疑惑，别人不能，他也不能。
他低着头，把玩着手上的野草。
“宁千城！”
“宁千城你怎么在这？！”
两道不同的声音交织着，宁千城下意识地警惕起来，却在看见来人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你们来了？”
听他的口气，像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来似的。段流水看了眼玉子虚，又看了眼宁千城，在场三人里面只有他不是聪明人，他还是少说话比较好。段流水摸了摸鼻子，决定不再说话。
倒是玉子虚，转过头来看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这里？”
宁千城淡淡一笑：“猜的呗。不然还能怎么样。”
段流水看着他们脸上轻松惬意的笑，茫然问道：“我们……真的没事了？”
宁千城看着他：“不然呢？”
经历了生死之后，约束着玉子虚身上的教条似乎也消失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板正得似乎不近人情，身上反而多了一点暖意，就连行为举止也和以前一样有了些不同，譬如现在——他一屁股坐在了宁千城旁边，换在以前，不说要坚决站着之前也是要先把地上那块地方弄得干干净净，最好要再铺一层垫巾的，但是现在他好像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些了。
若是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洒脱。比起之前，现在的玉子虚身上似乎多了点看淡生死的洒脱和自然。
对他的这点变化，宁千城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所以尽管在一天夜里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他还能放松心态说笑。
先前事情没有解决的时候，三人一心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现在几人从困境中出来，宁千城却又不急着离开了，开始拉着两人整合信息。
“先前我们待在一块儿，你们怎么忽然就不见了？”宁千城问道。
玉子虚看了眼段流水，段流水问弦歌而知雅意，揽过这项活计，向宁千城讲述他们这一晚奇异的经历，当然这其中废话也不少：“我们之前不是在一块儿吗？然后忽然我就感觉雾气好像越来越大了，我就感觉看不见你了，结果就开始有点慌，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和玉师兄一块儿到了一个看起来不知道是哪个荒山野岭的地方。”
“别问我为什么玉师兄也和我一起，我也不知道，可能这幕后的人就是想看着你落单吧。然后我俩就开始琢磨应该怎么回去，结果不知道触犯到了什么禁忌，居然开始地动山摇，就在我怀疑我们今天是不是就要这么葬身山野的时候，没想到居然……数以千计的披坚执锐的将士从地下出现在我们面前，而且二话不说开始对我们攻击，虽然他们好像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人，作战方式也很古老，但是战斗力可真是一点也不弱……”
“没想到就在我们焦头烂额之际，这些将士的身影居然渐渐开始消散，更没想到的是我们居然在松了一口气还没缓上来的时候，他们的身影又凝实了起来，但是简直像是幻觉一样，很快他们再次消失了，并且没有再席卷重来。真是太令人震惊了！”
……
宁千城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他继续说，这才微笑着点头：“是啊，真是太令人震惊了。”
仿佛一个毫无感情的捧场机器。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多大的意外，毕竟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其实是他。第一次，他将所有的异象用虚无之力吸收，所以他们在古战场上看到的将士的身影才会渐渐消散，但是他没有找到阵眼，所以只是治标不治本，很快那些将士又卷土重来，第二次，他注意到了古树，一切才算是真正消停了下来。
“不过，你们说你们是在古战场上？”宁千城捻了捻手指，那上面沾了青草尖上的晨露。
“我所在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不过倒是有一堆怨魂聚集在我身边，妄图将我剥皮抽筋。”
宁千城仿佛说笑一般将当时的情景娓娓道来，不过他虽然说的轻松，但是玉子虚段流水两人却是从他的声音里依稀窥出了几分当时的凶险，一时俱是无言。
宁千城见他们面色凝重，也多少摸到了他们的所想，道：“不用担心，我现在不是没事吗？如果你们当时也和我在一起，就会发现真的没什么，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毕竟那些怨魂因为死前不太体面，所以死后的魂魄也实在说不上好看，但是多看两眼就习惯了。”
“说到这个，我倒是忽然有个想法。”
玉子虚看着他：“什么想法？”
“我怀疑这背后的人，其实根本没有能力将真正的怨魂也好古战场也罢投放到这尸山血海中来，因为我刚刚才想起，那怨魂，未免太弱了。”
“那种弱不是因为天生的弱，而像是被封印了一部分的力量，换句话来说，他没有办法将完整的场景或者说人物复刻到这里面来，我们所见的，全是赝品。不过这阵是和布阵人的气机相连，我们既然破了阵，那布阵人本身也会受到反噬，这样一来，情况对我们其实很有利。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个布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