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愿为你的手中刀

萧鱼收了伞,身上的衣衫仍旧湿了太半,湿漉漉的棉帛紧紧黏在身上仿佛贴了第二层皮。

屋子里昨日熏了上好的檀香,推开门,那股子檀香味还未散去,只隐约中藏了几丝迷迭的香味。

萧鱼蹙眉,随手将伞放入门边的花岗里。

我还以为姐姐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女人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萧鱼抖裙摆的手一顿,抬眸看去,梁思楠不知何时已坐在屏风前的罗汉塌上,藕白的小臂慵懒地支着头,窗棂外飞进来的合欢在她乌瀑般的长发上点缀一点殷红,使她本就娇艳的容貌平添了一抹娇憨。

萧鱼叹息:你怎么来了?

我来见姐姐呀!梁思楠歪头看她,裸着的白玉纤足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姐姐昨日去了何处?

萧鱼掸落发梢的雨水,径自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汤入口还是温的,是正正好的君山银针。她微微垂眸看去,梁思楠双手支着下巴笑看她:我让人换了三次,恰好你回来。

萧鱼想说大可不必,但想了想,终是没说出口。

饮了茶,这一夜披星戴月的疲惫仿佛被驱散了几分,那股子疲惫感瞬时爬上心头,只恨不能马上沾床便睡。

我让人给你备了水。

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梁思楠打着哈气站起身,踩着莲花步来到内室,抬手撩开纱围,净室里烟雾袅袅,一股淡淡的茉莉香瞬间弥漫整室。

萧鱼扯衣襟的手一顿:出去。

梁思楠噗嗤一声笑得前仰后合:姐姐莫不是害羞了?当年你不也是如此将我压入净室的?更何况你我皆是女子,有何不可?.

萧鱼嘴角微抽,当年她还不过是孩子,与现在岂可同日而语?

我再说一遍,出去。她微微抬手,右手晚上的手弩对着梁思楠的眉心。

梁思楠不以为意一笑,我这条命早些年便是姐姐给的,你若想拿回去,也未尝不可。

萧鱼被她气得瞬时没了脾气,满身的疲惫实在让她无心再拖延,只想快点换掉身上满是血水和雨水的胡服,然后好好睡一觉。她颓然地放下手,萧鱼三二扯掉身上的胡服,抬腿迈入洒满了茉莉花瓣的浴桶,将整个人沉入水中。

被温水包围的瞬间,萧鱼缓缓闭上眼闭上眼帘,脑海中闪过昨晚发生的一切,以及刑律俭最后为她挡箭的场景。心口的位置莫名悸动,她下意识抬手按住心口,直待那阵悸动平复过后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

你动心了!

梁思楠的声音穿透纱围传来,萧鱼微微一怔,心脏剧烈地狂跳起来,仿佛有什么正悄无声息地改变,又仿佛什么也没有。

隔着薄薄的一层纱围,两个女人静静对视,许久,梁思楠再次道:刑律俭为你挡箭,你动心了。

动心了?

当然没有!

萧鱼忍不住嗤笑出声:雾影有心么?

雾影自然没有心,可你已经不是雾影了。梁思楠背过身,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从你离开雾影那一天起,你的心里就生了根。

撩拨水面的手微微一顿,萧鱼自嘲一笑:那你呢?

梁思楠一乐:我也有了根。

情根?萧鱼轻笑,梁思楠抿了口茶,姐姐你又顾左右而言他了。

萧鱼不以为意,垂眸看向手臂,上面一条条淡粉色的疤痕已经不复当初的模样,但那种撕裂皮肤的痛还是让她记忆犹新。

雾影没有心,一旦有了心,便有可能没了命,这时她很多年前就知道的道理。

小尾巴!

梁思楠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回身看向纱围,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见有人这么叫她了。

萧鱼隔着薄薄的纱围看着她,恍惚中好像又看到少时的那一段时光,许是只有那时的自己才是自由的,即便吃了那么多苦,即便风餐露宿。她微微轻叹,良久才道:这世人都说情之一事最是美妙,可越是漂亮的,吸引人沉迷的东西越危险。所以她不会碰,也不敢碰。

梁思楠怔愣一瞬,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便是手中杯里的茶水溢出都未察觉:姐姐,可我却不是这么听说的。世人都说,人之爱-<欲,乃是人的本性,人生若是连七情七苦都不能得尝,岂不是白活一场?

七情七苦?

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

萧鱼嗤笑:我以为你早不信这些了。

梁思楠不以为意将剩下的茶水饮尽:以前不觉得信,但现在信了。

信什么?

放下茶杯,梁思楠起身走到纱围旁边。

萧鱼连忙向下沉进浴桶,蹙眉看她:出去。

梁思楠淡淡一笑,走过去拿起帕子轻轻搭在她肩头:求不得,放不下。

萧鱼怔愣的瞬间,梁思楠纤细的指尖在她肩头轻轻划过,那里的每一道疤痕都清晰可见:姐姐别乱动,我给姐姐搓背。

够了。萧鱼蹙眉抓住她的手腕,我不管你进养济院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噗!梁思楠突然凑近,姐姐误会我了,我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我不过是想要跟姐姐在一起罢了。

萧鱼嗤笑一声,猛地掐住梁思楠的下巴:别告诉我说你没去过萧道学院子。

梁思楠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萧鱼冷哼一声,一把甩开她:别打萧道学的注意。还有雾影十一和雾影十二,你不联系他们自然最好,如果有幸碰到,告诉他们别再耍这些把戏了,他们杀不了我。

梁思楠脸色幽地一沉,向后退了两步,隔着不过一臂的距离看她。

萧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走吧,以后没有我的允许,最好不要再进我的天风苑。

雨丝急切地敲打着窗棂,房间内静得只听见哗哗的水声。梁思楠抿了抿唇,终是垂眸退出净室。

耳边终于安静下来,萧鱼疲惫地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整个人沉浸水中,任由已经渐渐发凉的水包裹住自己,同时也冷却心中那微微升腾起的一丝灼热。

刑律俭呀刑律俭,你着实不该替我挡那一箭的。

良久,梁思楠的一声姐姐让她再次睁眼。

姐姐做事讲究道义,有底线,但小尾巴没有,小尾巴只知道,人若有所求,便要有所得。

萧鱼缠腰带的手一顿,梁思楠又道:所以姐姐所求,亦是我所求,我不介意做姐姐手里的一把刀。只是姐姐需得想明白到底值不值得。

萧鱼微怔,脑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许久才道:是你让梁不易去搬兵的?

突然闯入门内的风雨回应了她的话,但本该回答她的人却已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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