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我是记者

四八 我是记者

“什么事,这么厉害。还必须出动我不可。”我趁机自豪一把。

“想请你去评估一个人。”

“谁?”

“希尔伯特。”

“大数学家,还用我评估。”

“我说的当然是还活着的人。你最近没有看新闻吗?”

“什么新闻。”最近心情不好,真没有去读什么新闻了。

“一个数学家,一个三流公立大学的教授,名字也叫做希尔伯特。居然声称他能够预测人类的行为。”

“开玩笑,这不可能。”

“他说用他的公式,能够得到65%的准确率。”

“不可能。不用评估。花儿街,花了上百年,耗费了数百亿,雇佣了数百个顶级数学家、物理学家、计算机专家,都无法做到赢利必然稍微超过50%。能够预测65%,那直接就可以拿诺贝尔奖。不说拿奖了,光花儿街就愿意给一百个亿给他。”

“我们天气预报都能够75%的准确率了,那么真的不可能?”

“天气预报里,可没有人为的因素啊。人类行为本身可就是人为因素啊,有多复杂,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说他声称能够预测人类行为,还75%,那不胡扯吗?”

“如果是胡扯,那好办。就让他胡扯好了。如果是真的呢?”

“你的意思是,如果是真的,不能等到其他国家的特工来偷公式,或者把他绑了去。”

“这可是我的工作啊。柯菲!”

“也对,估计很快地他们也会派人过来一探究竟的。甚至动作快的,已经下手了。”

“对啊,世界上可不只SIS干这活。”妮可说到这又顿了下,又说,“当然,促使我要你去评估这人的,其实不是这则新闻。而是另一则新闻,希尔伯特声明发表后,居然有51名院士集体联名批驳他。”

“什么,51名院士?”

“对,你没看新闻!”

“说实在的,那倒真得去看看了。这51名院士都是谁来着。都忘记当年欧洲100名物理学家联名反对‘相对论’的事了吗?人家至少还都是物理学家,这51名院士都是什么专业来着的。有几个学数学的?这年头院士都和我一样水平了,国家还有前途?”

“没想到你这么愤青。我也是这么觉得,不过既然院士都出来了,说明希尔伯特是有点料。值得一探啊,柯菲。”

“妮可,我觉得你的领导才能比起头来,真是高明多了。”

“谢谢夸奖,我一定努力。你也要加油哦。”妮可看来还挺希望我也争气点。

说实在的,丢人哪。

“妮可,其实,你应该自己去才行。我记得你可是拿过理工学位的,这方面应该比我强多了。”

“你说,我这刚走马上任的,就亲自出手,人家会怎么看我。我让你来,其实也是给手下看一下,我不是只依赖他们的。”

“好吧。我对这事,真的感兴趣了。我这就去,听我好消息。”

我弄了个最贴切的身份——《自然与科学》的记者。然后托了点关系,得到了采访的机会。

希尔伯特这内在能耐怎么样不清楚,但是很明显他是一个绝对会炒作自己的人。不管是愿意不愿意,这年头都把科学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外面一大堆记者排着队,当然,我这算是可以插队的,也要等。

门打开了,一个看起来是希尔伯特的学生模样的人,打开了门。一个人出了门来,居然是《真相》报的记者,就是我和妮可之前想借力,让她帮我们调查利益集团的——记者喵(Meo,我没有把这名字翻译成“米欧”,是因为这本来就是M国这一代人的时髦名字,父母会根据他们出生时的偶然性因素给孩子命名,比如听到汽车声就叫“迪迪”DeeDee,听到猫叫声就叫喵。跟孔子遇到人家送自己一条鲤鱼,就给自己孩子起名为孔鲤差不多)。

别看人家名字随便,她可是拿到普利策奖的。因为她能够拿到五边大厦的重要情报,并且披露给世人,所以她绝对是记者中的记者。也是我和妮可的偶像。

奇怪的是,她居然笑着跟我点了个头。只看过她的报导,没有见过真人,发现照片上她显得硬气,而现实中看起来却又是那么地——妩媚。

到我了。

我走进门。说实在的,虽然在理性上我知道以貌取人是很不合逻辑的。但是我还是会按照自己的人生经历,给任何人一个第一印象。希尔伯特给人的印象就是他非常有魅力。

我走进门,他坐在沙发上,是背对着我的。我不知道这是他的巧妙设计,还是摆设这个房间的人毫无素质。

他知道有人进来,就尽量地扭着头回望过来。我看到一张非常锐利的脸,加上些许沧桑造成的柔和。

他非常热情地伸出手,一握就感觉到力量和温度。

“柯菲先生,诺西教授是我的老朋友,他交代过,一定要好好跟你合作。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的开头的确是让人相当舒服。当然我虽然不是个记者,我却知道,访问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因为记者有记者想知道的事,而受访者却有受访者想说的话。当然,我更知道诀窍,就是打开录音机,然后用尽一切方法让对方说个够。

“教授能够赏脸,给我机会。我十分感激。我的报导就全靠您了。”

“那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了。”

“对,马上开始。教授,您知道我来的目的,就是为您的公式进行描绘和报导。我们还没有见到您的论文呢,您就在各大媒体上宣布自己的成果。这好像有点不合规矩。”

“的确,你说的没错。但是,很好解释。因为这样重要的东西,我希望得到一定的保护。”

“您的意思是,政府方面的,还是名誉方面的……”

“各方面都有。时机成熟了,我的论文就出版。如果政府或者有什么企业想买,那么论文就永远成为秘密。”

“教授,既然现在无法谈论文,那么我想知道您是怎么走上数学研究的道路呢?”

“这个问题,我喜欢。我现在也算是个老人了,希望跟人谈谈过去的回忆。你不要嫌唠叨就行。不过话说回来,我刚才跟真理报的喵记者也讲过一遍了,有点不想说。”

“这样您就更应该跟我说说了。我已经落后人家一步了,如果内容还不如人家那么我怎么回去交代。再说了,我相信教授您,讲自己的人生,比起您的成就,更能够影响年轻一代,鼓励他们去走数学研究的路,这样更有价值。”

“也是。现在在学校对这点最有感触。年轻人大多数不愿意学数学,科技没有扎实的基础,哪里有将来。好!冲你这句话,我再说一次。”

“我小时候,一个叔叔,他是中学的数学老师。他看到我喜欢画一些几何图形,就送我一本《几何原本概要》。我开始也没有什么兴趣,但是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好玩的,而且书里有很多的几何图形,我就读了。一读我就发现了,这简直是奇迹,世界上居然存在这样的理论。比如,三角形的三个高交于一点,它们本身虽然并不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可以很可靠地加以证明,以致任何怀疑似乎都不可能。这种明晰性和可靠性给我造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印象。”

“然后,您就喜欢上了数学。”

“对,因为之前,我就是一个彻底的怀疑派。打小我就是个怀疑派。对于宗教、政治、艺术,我什么都不相信,但是我从此就相信了数学。因为‘必然性’告诉我,人存在的证据。”

“对不起,我有点模糊?怎么说?存在的证据。”

“因为我们能够掌握未来,我们有自由,我们是真正能够自主的人。”

“也是。那之后呢……”

“说起来也够曲折的。我是父母领养的,他们只是工人阶级。没有办法供我读大学。我就只能靠自学,说起来也是很辛苦地,去超市当售货员,然后一有空就读书。因为下半夜几乎没有客人,所以我专门当这个时间班,工资又高。”

“反正没有人跟你争。”

“对。那您又是怎么到了大学当教授的?”

“这也是曲折。我当时读到一位数学家的论文。是关于曲面几何的,我发现了其中的一个问题,说实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就给他写了封信。他看了很高兴,就邀请我到他的大学去当他的助手。我就去了,去到了那里,他才知道我什么学位也没有。当然,他还是说服学校,留下了我。而且还提供机会让我进修。所以,我的学历,其实很不正规的。后来,我算毕业了,他想留我在学校任教,但是学校无法接受,说是不想近亲繁殖,谁都知道,其实只是因为我的学历。所以我就出来了,幸好那位教授非常关爱我,他推荐我到利比西大学任教,虽然是个三流大学,但是我可以得到足够的资源进行研究,继续我的数学人生。”

“这数学家是谁?我很想知道。”

“他就是诺西的父亲史蒂芬教授。也是因为他的缘故,我和诺西成了好朋友。”

“看来,您的路走得也很艰难。”

“谁都想走康庄大道,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机会。其实,数学的路,也是人类的路啊……”

一旦受访者有感叹,那么就是机会了。

“教授,您说人类的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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