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瞎猫碰到死耗子

六九 瞎猫碰到死耗子

我知道马克思是研究中心的主任,而这个研究所是完全按照马普模式进行的,他完全有能力一个人就决定,当然,这说明他还需要让某些方面介入,去调查我的背景。因为我是完全照搬那个人的身份。唯一问题就是不怕那个人比我聪明,就怕那个人之前的表现不够我张扬。又或者,马克思还想继续了解我,所以我必须好好表现。

“今天,我们依然不讲专业,不谈生命科学。今天我们依然谈点别的。有的同学很高兴,因为这样他可以不用怕跟不上进度。有的同学很生气,因为这样他觉得我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的确,我所讲的,大家应该在本科阶段,甚至在中学就已经理解这些东西。但是,我只会说我认为需要讲的,而大家认为不需要听的,可以随时离开……”

马克思谈到这里的时候故意地停了下来,我也悄悄看四周,居然没有学生离开。这倒有点奇怪了。

“那好,我们继续。记住大家随时可以走人,记得不要闹出太大声响,想摔凳子,拍桌子的,等大家走后再来。”

听到这句话,大家都笑了。

“我今天准备跟大家讨论的是最老套的一种艺术,是培根和穆勒创造的一套方法。简单的讲就是‘科学归纳法’,复杂点讲就是‘归纳逻辑’。再具体讲,就是一句话——同中寻异,异中求同。因为这些东西就隐藏着我们需要揭示的秘密。这些东西,我不罗嗦,因为我知道同样在大学一年级的通识课里,大家都学过。我现在就问一个问题,大家都知道,我们研究生命科学,其实重要的一点就是人类想要永葆青春活力,尽量地延长寿命。那么请大家思考一个问题,要是你,你会怎么去寻找研究的路径。根据培根和穆勒创造的方法?”

大家都非常开心,因为这样的东西本来就是大家最感兴趣的。而且很多学生已经思考过了的。

印度学生古兰德马上站了起来,“据我所知,有很多特殊的人存在。比如得了早衰症的患者,我们家乡就有一个孩子,他叫阿里?侯赛因?汗,他才14岁,但是却有110岁老人的身体。据我们那里的研究所说,他比正常人衰老的速度快8倍。我认为如果可以分析他的基因,对比他的基因与正常人的基因,就可能知道决定衰老的基因是哪一个。”

马克思听了之后,肯定地对他说:“你说的案例,我听说过。你忽略了一个要点,他的五个哥哥姐姐,也是因为早衰症而很早就死亡。这说明研究他们家族的遗传,比较他们家族内部成员,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如果家族里只有他一个人患早衰症,那么是很难跟普通人的基因比对出问题来的。因为这样的话不排除外因造成的问题。”

这时一个美国学生也站了起来,“美国也有一个不老的女孩,她8岁了,但是从出生到现在一直保持新生儿般的脸孔和肌肤,体重也仅11磅,并且与婴儿时期一样,需要母亲的细心照料,生活根本无法自理。我认为这样的案例,可以拿来跟阿里作比较,这样更容易找出问题来。”

马克思听了说:“没错,这样子的确更容易找出问题来。但是比对起来可能出现的问题,依然是太多的基因,依然是很难一个个地筛选。虽然我们做的研究基本就是这样机械、重复的工作,丝毫没有创意可言。但是利用一种方法,完全可以是创造性的。这才真正是我们力量所在。”

听到马克思这样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因为这样的创造性思维,是最难的。不是一想就有,而且,如果想得到,其实已经是取得非常的胜利了。

马克思看大家都沉默,为了更好地引导大家,他又进行了解释:“其实科学归纳法,在培根就已经相当完整了,穆勒只是作了更简单具体的提炼。培根当年研究‘热’,虽然是在科学蒙昧的阶段,但是因为他方法的先进,所以他理解热为一种扩张的、受到抑制的、在其斗争中作用于物体的较小分子的运动。这和我们今天的‘热学’观念差不多。关键在于他能够从很具体的差别进行比较。而不是像我们刚才那样仅仅从一些特例入手。比如他会把所有感官的热都罗列出来,包括太阳的热、火焰的热、温泉的热等等27种‘热’,其中还包括‘毛皮的热’,但是具体研究中,他又会用实验把‘毛皮的热’之类无法呈现本质的给剔除掉。所以,我们不可以局限于直接的概念,要更细致地去寻找具体的途径。”

大家依然沉默,因为这可不是什么一时就可以很有效的罗列出来的。而我是没有回答问题的压力,因为来这里,我可不想表现自己,只想找出线索。所以当马克思在唠叨的时候,我只看到了坐在前面的英国小美女,她漂亮的小手,不断在折腾着一只铅笔,这样我就一直看到她手臂上的一道不小的疤痕在我眼前一直闪。我突然又想起之前为了工作需要,读了一些潮州人的笔记,想到里面一句关于骨科伤害的话“几岁的人伤到骨头就得多少天才能够好”,这话肯定不严谨,但是它说出了一个问题——年轻人的愈合能力比老人要强,或者说随着身体的衰老,人的愈合能力会越来越强。

马克思又点了我的名字,可能他以为我已经走神了。其实他讲的东西,我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几乎每次任务都用到,所以用三分精神我就知道他的意思。他不要我们简单地去空泛地找永远年轻的,或者过早衰老的,这些虽然可能帮助我们找到年轻和衰老的关键基因,但是依然范围太大,太难以筛选。

“约翰尼,你有没有什么想法。”马克思问我。

既然是点名要我说,那我倒不能不说了。我马上站了起来,“教授,我在想,年轻人受伤比年老的人更快的恢复。那么决定恢复的基因是什么?找到这种基因,那么人体自我更新修复能力就可以得到保障,这不就是永葆青春了吗?”

说到这里,教室里一片寂静,因为大家发现马克思的表情很不对头。

马克思好像花了点时间在脑子里整理头绪,过了一会,他才缓缓地说:“这个点子不错,但是怎么找也是个问题。好吧,这个问题就到这里了,回去继续思考。”

然后他又转移了话题,“接下来,我想谈另一个问题。本来不打算讲的。但是没有办法不讲了。因为看来大家对于‘永葆青春,长生不老’兴致太大,而对于科学的热情和理解却不够。所以,我得跟大家谈点……谈点更真切的,更发自内心的,我一辈子研究生命科学最重要的心得体会。

其实衰老、死亡是自然的必然选择,自然界选择了通过“衰老、死亡”来实现生命的循环与更新,这样的方式其实才是最科学,或者说最符合理性的。人类的想法本来就是违反自然的。违法自然的东西,看起来符合理性,但是实际上,只是符合了感情。

什么意思呢?比如有些同学可能知道,我至今还没有孩子,自己的孩子!但是我为什么没有接受试管婴儿,这对于我不是什么难事,甚至自己捉刀都可以。问题是,目前虽然技术成熟,但是长远的,我们仍然未看到试管婴儿的不良影响。因为就像这是一个无籽西瓜的种子,它是个种子,但是它将来却结不出种子来。这就是问题。我们追求长生不老,这是符合我们感情上的需要的,但是它必定是非理性的。就像人口问题一样,如果让人类自由地繁衍,那么是符合人性的,但是却必然是非理性的。这点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大家也许会想,出现了新问题,就继续解决完善它不就行了吗?的确如此,我们的工作就是如此。不过就我的经验来看,其实我们的工作更多的是像给自己的电脑系统打补丁,越打越多漏洞,结果电脑速度慢了,甚至直到一天,你会发现还不如干脆换个新系统,或者恢复到最初的系统。也许这样的说法也很悲观,但是这是事实。我们的努力其实更多的是推向一种没落,一种与自然规律相同的由盛而衰的没落。

当然科学的研究,真正的目的在于什么呢?在于探索,在于求知,在于好奇,在于‘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些都是我的感悟,当然,这也是一个老人的想法。我知道大家无法现在就理解和接受,但是希望大家把这些话记在脑子里,将来有一天,大家会明白的。

下课吧。”

下了课,马克思留下了我,对我说,“约翰尼,今晚去我家吃饭吧,你妈妈给你做了好吃的。”

“太好了,马克思先生,我什么过去比较方便?”

“你可以早点去,没有关系,我还有些事想跟你说。”

我根本用不着多想,因为傻瓜都明白这样的机会,对于我的工作而言,绝对是好事。就非常爽快就答应了。这个世界上,除非是西尔莎要要紧事约我,否则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推掉之前的约定。因为这还意味着我终于离“青春泉水”又近一步了。

所以我一早就去给马克思太太买了一束鲜花,马克思很明显也不是什么酒鬼,所以我只为他准备了一瓶梅子酒,助助兴。

当然,还不忘通知希娃做好策应,因为可能临时就要下手偷东西也不奇怪。所谓有备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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